南蕊失眠了。
有好幾天。
那天紀衡挑明之後,再沒有來過店裡。
他的朋友圈倒是每天都在活躍。
偶爾是賽道,偶爾是他的新賽車,依舊是黑紅配色,南蕊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
一個不現身的人,卻擾亂了南蕊的心。
這天,店裡沒有顧客。
南蕊趴在吧台上看楊語佳碼字。
或許有個作家閨蜜的好處就是——每次可以看見熱乎的最新章節。
南蕊今天沒興緻,眼神定在某一處,将自己放空。
噼裡啪啦的打字聲在空蕩蕩的花店裡回響。
楊語佳眼神不離屏幕,問道:“你怎麼了?今天一整天都無精打采的。”
其實不止今天,她昨天也是這樣,前天更是如此。
南蕊擡起手戳了戳楊語佳的胳膊,動作像個機器人。
“嗯?”楊語佳嘴上回應,敲完完整的一句話才轉過頭,“怎麼了?跟我說說。”
南蕊又垂下了眼眸。
楊語佳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鮮榨果汁,“蕊蕊,你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
她遇到難題了。
南蕊起身,揉了揉被壓的有些僵硬的臉。
躊躇了好久:【他說……在追我……】
楊語佳等了好久,正想着多喝幾口,餘光瞥見了她的手勢,轉過頭去看清的時候差點一口将果汁噴出來。
“咳咳咳——紀衡追你!”
雖然見怪不怪,她早看出來了端倪。
但南蕊一直采取回避态度,她也就沒問。
現在猝不及防的,已經擺在明面上了,而且看起來很是困擾某人。
楊語佳接過南蕊遞過來的紙巾,清了清嗓子說道:“什麼時候?”
南蕊回道:【三天前。】
不是,怎麼不等追到了再告訴她呢?
“……”楊語佳無語,“你是真能藏!”
南蕊反駁。
【你這幾天和關醫生打得火熱,我都找不到插嘴的機會。】
升學宴結束那次,兩人約了一次會。感情發展一路開路燈。
短短三天,已經從“晚安”演變成“我想你了”。
那真是天雷勾地火。
一點就可以炸。
就差臨門一腳了。
每天晚上入睡前,南蕊感覺自己看了一本甜寵言情小說。
女主楊語佳,男主關見。
标題:論一見鐘情的發展速度。
南蕊總結:無人能比。
楊語佳面露羞澀:“哎呀,誰能想到關醫生是個直球選手。”
南蕊:……
“咳咳——”楊語佳收斂情緒,轉而一臉嚴肅,“所以呢?有什麼難的呢?讓他追,然後答應,反正你也……”
你也喜歡他不是嗎?
後半句話在對上南蕊的視線時,硬生生的吞回去了。
“哈哈哈,”楊語佳幹笑兩聲,“我瞎說的。”
南蕊歎了口氣。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怎麼就不是了?”楊語佳奇怪,“帥哥和美女,超搭的好吧!”
“而且他人看起來挺好的啊,”她加重了語氣,“冠軍車手前途無限。”
紀衡前途無限。
而她困在這小小的花店裡,兩人天差地别。
南蕊:【所以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劃界限過于明顯了。
而且有強烈的又隐忍的自卑感。
楊語佳拉着她的手,輕聲說道:“看着我。”
南蕊擡起頭看向她。
“蕊蕊,”楊語佳心情沉重,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不能這樣想,談戀愛不就是要兩個人在一起感到快樂嗎?和身份有什麼關系?你問問你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快樂嗎?”
快樂嗎?
南蕊承認,很有趣,她的生活也變得鮮活了不少。
但是能支撐多久呢?
相處久了,弊端暴露無疑。就會發現,她是那樣的無趣。
再鮮活熱情的态度,面對負面情緒滿腔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的她,就像鮮花一樣,會有枯萎的一天。
失望的離開,或許還會沾染上她的破敗。
仿佛如鲠在喉。
楊語佳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蕊蕊,你很好,你不比任何人差。”
想當年。
楊語佳苦笑,竟然用上了想當年這樣的詞。
想當年,南蕊以文科文化分659,專業成績第一考上了全國第一的懷安音樂學院,音樂表演專業。
高考完的暑假,不過是她随手編的曲子,寫了幾句歌詞,在自家院子裡錄了一個演唱視頻。一發到社交平台上,就成了熱搜榜第一。
南蕊興沖沖的,連夜寫了完整版,再次引發了熱議。
無數網友預測——憑借她出色的嗓音條件和創作能力,一定可以在樂壇占據一席之地。
還未入學,更是有音樂公司向南蕊抛出了橄榄枝。
南蕊雖然很高興,但是很有自知之明,完成學業錘煉自己的專業素養才是最重要的。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她從不擔心自己會被掩埋。四年而已,她隻會更加優秀。
這是南蕊親口說的豪言壯語。
楊語佳也一直認為她做得到。
誰知……
唱歌的人,失去了聲音。
珠玉徹底蒙塵。
南蕊自己心裡的光也滅了。
現實如此殘酷,南蕊沒有被打倒。
即使現在遠離了音樂,但是人生不止一條路不是嗎?
“蕊蕊,”楊語佳重複道,“你真的很好。”
南蕊揚起一個笑,又揪了揪她僵硬的臉。
【你再這樣,我下次不告訴你了。】
楊語佳哪裡看不出來她的強顔歡笑。
陪着她笑了。
“知道了!”
這個話題就此揭過。
楊語佳知道,得過南蕊自己心裡的那道坎。
可是何其困難呢?
楊語佳自己順風順水了二十幾年,每次看到南蕊都覺得,要是換作自己早就崩潰了。
而此刻,她在陽光下,蹲在小貓旁邊,笑着給鈴铛順毛。
雲淡風輕的模樣,誰想到她内心千瘡百孔呢?
楊語佳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掉了下來。
“我去一下衛生間。”說完,起身離開了。
南蕊擡頭,看着她的背影。
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
所以,她不願意剖析自己。
你看,又有人為她落淚了。
…
“呼!”
紀衡從浴室出來,擦幹了頭發,換了一套衣服。
臨出門前,他還對着鏡子抓了抓發型。
下樓時,正好碰見了下賽道的胡銳。
“衡哥,這是又要出去了?”
紀衡好心情的點點頭。
“嗯,出去。”
說完,步履匆匆的下樓了。
胡銳和他擦肩而過時,還聞到了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