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月餘,幾乎都在查賬和一間間鋪子的巡核中匆匆度過,冬天的末尾終于離去,靖城漸漸要喚起春光。
這一日裴元辰剛剛起身,慢慢走着到書房去,院子裡還有些寒涼早息,侍女仆從們正悄聲做着自己的事。
天邊尚且晦暗,他踱步走過石橋時,就聽亭竹匆忙跑來,一眼看到裴元辰後急忙喊道:“公子!”
裴元辰站定,隻見亭竹一路小跑,尚且還喘着氣,連忙站定後道:“前門的說,二小姐來了,正在角門外等着呢!”
裴元辰一愣,又擡頭看了看天色,不免微微有些訝然,此時怕是剛進卯時,甚而還不曾看到日出的影子。
雖說按照路程來看,确實是這幾日就到,但原本想着來之前興許會知會一聲,遣人去接;或者是在辰時往後,帶着行李随從進府。
但此刻人确實已經到了,三房夫婦不在府中,此事是由文妃一應安排的,裴元辰現下首要的事情也該是先去将人接進來,于是他道:“亭竹,你先讓人請進來,且到正廳吧。”
“是,公子。”亭竹應了,又匆匆出去,交代來傳話的小厮。
裴元辰返身回去,換了一身月白的常服,就到平安居的正廳去,下人開了正院的大門,絲毫不敢輕慢。
不消一盞茶的時間,裴元辰聽見外頭的聲響,便知是人已經到了,便站起身來出門去迎,卻見院門外一頂松青四角軟轎慢慢過來,除去擡轎子的四個小厮,竟隻跟了一位約摸三十歲的婦人并一個模樣稚嫩的丫頭。
停穩了轎子,那婦人就上前去掀轎簾,裴元辰走下門前台階,隻見一雙蔥白柔荑輕輕搭在婦人小臂,那小姐行動娴雅,從轎中下來。
晨光此時熹微,微風輕拂,隻見這小姐青絲如絹,仿佛堆雲砌墨;微微擡頭間,一張粉面鵝蛋臉,正是柳眉彎彎,翦水秋瞳,瓊鼻似玉微翹,兩片秋海棠花瓣似的櫻唇,神色卻溫柔甯靜,更顯娴靜端莊,如姣花照水之姿。
然渾身打扮卻更加端莊簡雅,頭上隻簪一朵攢粉青碧玺水仙珠花,配一隻銀鍍青白簪子;上穿秋波色撒花衫,下配湖水藍織錦蝴蝶羅裙,模樣清俊大方,是個标緻溫柔的小姐。
裴容蘭也微微打量了一下裴元辰,見其劍眉如削,雙眸清亮如水,高鼻薄唇,而長身玉立,如鶴骨松姿,正是一個翩翩少年郎。
然後回神便福身道:“見過二哥哥。”
裴元辰伸手虛扶,“妹妹不必多禮,先到正廳稍歇。”
一行人進了正廳,裴容蘭坐下後,裴元辰便坐到對面,“西苑雖已經收拾出來,但妹妹初來乍到,不便貿然獨住,先委屈妹妹住進這院子的婉居一段時日。”
“如何委屈?反而是我麻煩哥哥。”裴容蘭抿唇淺笑。
裴元辰微笑着說:“我不過讓人收拾間小院子,西苑是姑姑從内宮派遣了人來打掃準置,何況你我一家,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不單要謝姑姑,哥哥也是要謝的。”裴容蘭淺笑颔首道,“隻是不知何時方便拜見娘娘,想來娘娘宮務繁忙,我是不敢輕易打擾的。”
“妹妹舟車勞頓,等過幾天安頓好了,再到宮裡拜見姑姑也不晚。”裴元辰回道,“眼下妹妹先安頓到婉居,若有什麼需要的,隻管來知會一聲。”
外面太陽已出,漸漸灑進廳堂來。
裴元辰站起身來,“妹妹先在我這裡用膳吧?”
裴容蘭應了,雲畫便帶着丫頭們布置早膳。
等用完早飯,才剛剛辰時,眼看時間尚早,裴容蘭正要告辭帶着随從們到婉居安置,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如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那聲音愈發近了,下一刻便看見一個身穿碧青衣裙的小姑娘笑着跑進來。
隻見這小姑娘模樣稚嫩可愛,眉眼彎彎,正是明眸皓齒,巧笑倩兮,使人見之便心生親近之意。
裴容詩卻看見裴元辰身側站着一個漂亮小姐,微微怔愣一瞬便反應過來,這就是那個一個月前說要到都城來的、二叔家的女兒。
興許是一見如故,興許是為了這一個月來暗暗的期待,裴容詩立即彎起眉眼笑着道,“這是二叔家的姐姐嗎?好生漂亮!”
裴容蘭聽見這突然的誇贊不禁一愣,随後便有些羞澀地笑了笑,說:“這是三妹妹吧?”
裴容詩已經走上前來,伸手拉住了裴容蘭的手,“是啊,我聽哥哥說二姐姐要到都城來,這一個月正盼星星盼月亮呢!”
裴容蘭感覺到一雙溫暖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心裡慢慢生出一種難言的親切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