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裡,晴光潋滟一片好,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
裴容詩的教書先生是裴老太爺請來的,德才兼備且為人和藹,已在裴家許多年,除卻教授了這代孫輩,裴老太爺的兒女們也曾是他的學生。
如今老先生年逾六十,教書漸漸吃力,遇到夏暑冬寒,稍不注意便要抱病,尤其夏日炎炎,每日到裴家教書已經有些不便,于是到了五月中旬,隻好親自來請辭,言談中格外抱歉遺憾。
但老先生體力已确實不可勉強,裴元辰于是親自備好謝師宴,封好謝師禮,送老先生歸家頤養天年。
此間事了,但裴容詩還是需要一位先生教書,她到秋天便要十歲,所學書文慢慢複雜,裴元辰事忙,不能時時看顧教習,隻好再次央人,到各處學院書塾尋一位合适的夫子。
隻是裴容詩這小丫頭,不知是看兩個姐姐所學琴棋書畫樣樣俱全,還是忽然來了興趣,于是自己告訴哥哥,想請一位既能教習書文還能教授笛樂的夫子。
這樣一來所求夫子便要更加細緻,教授孩童不是一件易事,如老先生雖博學多識,但精力不足難以支撐;若尋一位年輕夫子,則需經驗充足,時間寬裕,既精通教學内容,又能摸準學生的脾性。
尋來尋去,一時之間竟沒有合适的人選,要麼不符所求,要麼專注學業而教學時間不足,即便都符合了,卻也因其他緣故而不合裴容詩心意。
将近五月底,固然央求了各處,也問過靖城的文昌書院,也并沒有舉薦的合适人選;原本裴元辰已思慮着請一位教書,請一位教笛樂,但忽而一日清晨,便有一位書生帶着文昌書院學管的舉薦信上門來。
裴元辰在自己院子的正廳見他,又喚裴容詩在後等待,且看滿意與否。
略等了一刻,便見一人進門來,望去時,卻見是個翩翩少年,幾分溫文爾雅,幾分自在潇灑,一襲白衣,墨發以紅絡束起,恣意而随性,眉眼微挑,立在陽光下,面冠如玉,唇若塗朱,大抵是宗之潇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
見到裴元辰,微微拱手俯身道:“見過裴公子,在下楚淇,前來應聘夫子。”
裴元辰點頭道:“公子是陳學管推薦而來的?”
那少年點頭,将手中舉薦信奉上前來,裴元辰先請其坐下,便将信展開仔細看了,隻見舉薦信内容翔實,贊語不斷,單從信上看,确實是位好夫子的人選。
裴元辰合了舉薦信,亭竹接過,轉到後廳送給裴容詩。
裴元辰看了看楚淇,“陳學管所言想必不錯,隻是看陳學管所言,楚公子并不會在此地久待?”
楚淇點頭,“在下喜好遊曆山水,抵達一處,喜好了解此地風土人情,故而兩年内我并不會離開都城。”
“這樣一來,也恰巧可以教習兩年,”裴元辰微微點頭,“之前的夫子隻教授一門詩文,楚公子教習課業繁多,月銀便按一門十銀,不知可好?”
楚淇颔首,裴元辰又道:“聽陳學管所言,公子在都城還是暫居客棧,若公子不嫌棄,教書的墨池居後尚有一間卧房,從前是夫子的午憩之所,如今已經收拾幹淨,公子可以長住。”
“多謝裴公子,”楚淇微一思索,又問到,“不知我應當在何時開始教授小姐?”
裴元辰一頓,正要回答,卻見後面亭竹走出來,恭敬道:“楚夫子舟車勞頓,不如等到六月初再開始教習我們小姐,也好休息安頓,不至于太過倉促。”
楚淇聽了,微微挑眉看向裴元辰,卻見他沉默不語,于是自己便垂首微笑:“多謝公子體恤,如此等六月初開始也好。”
裴元辰點頭,于是喚來亭竹帶着幾個小厮送楚淇出去,交代選出來一個小仆跟随楚淇處理雜務。
等看不到楚淇的背影,小姑娘便從幕後走出來,裴元辰有些無奈,裴容詩卻先一步開口:“哥哥忘了,我是要學笛子的,我連一支得心應手的竹笛都沒備好,怎麼上課?”
裴元辰回頭看她,隻好應和,“是我的疏忽,那這幾日你且支銀子好好準備。”
裴容詩立即眉開眼笑,上前來牽住他的手,“知道啦,等六月份了,我必然好好上學。”
這話說得早,裴容詩高高興興準備了幾天後,裴家就又收到了宮中請帖,六月初七郡主及笄,諸人受邀參與宮宴,此等大事,具得提前兩日準備。
這時候,除去月初兩日休沐,她才學了三天。
而六月初七,天子降旨,冊封晉王郡主趙煙,為當朝恪靖公主,及笄與冊封禮于皇帝登基的崇德殿舉行。
皇帝親行冊封禮,由惠妃為公主行笄禮,而趙貴妃帶領後宮諸妃及朝堂命婦觀禮,冊封之後,公主賜居永甯殿。
其中榮寵風光,不必叙述。
到了未時,宮宴所邀賓客已經開始入宮于長春殿等待,殿中宴席高座之上皇帝首席,左側賜居公主,次級左右為趙貴妃和惠妃,良妃以及新晉穆嫔。
殿室中首為皇子席,此後數列獨席,依次為林笙等大臣子女之位,男女分占左右,次第排序,面朝中間高台為歌舞席。
裴元辰到時,殿堂中除卻高位和皇子席空着,其餘的位子已漸漸坐滿,裴元辰尋見自己的位子,走近幾步,卻見自己席位後的獨坐之人頗為眼熟,上前時去看,竟是楚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