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衷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就好像這章台殿已然是他的寝宮了一般。
我在門口張望了一下,司馬衷的随從此時守在屋外,若是我現在踏進了這屋中,便成了我與司馬衷單獨相處了。
我倒是不怕這個幼稚鬼,隻是覺得和他說話,不是說我愛慕他,便是要求我給他和衛靈玉牽線,甚煩。
司馬衷正在低頭喝茶,我這方向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瞧見他的發髻,我盯着他的發頂思索着待會該說些什麼。
忽然,那發髻的主人擡起頭來,恰好與我的視線相接觸。
那一瞬,我看見一個陌生的眼睛,瞳孔深邃。我感覺周遭的溫度降了下來,絲絲陰冷的氣息從腳邊爬上我的軀幹,順勢從我的脊椎穿刺而過。
逐步被吞噬之際,耳邊響起了熟悉的的聲音:“你讓我好等!”
回過神來,我再次看向司馬衷。
又是熟悉的模樣——飛揚跋扈、蠻不講理,依舊是原來那個被寵壞的小孩。
而方才那個......莫不是今日北風呼嘯,這室内外溫差太大,所以産生的錯覺?
我又看了看此時癱靠在憑幾上,腳翹起來的司馬衷,活脫脫的一位纨绔子弟。我調整了一下心頭方的情緒,走進室内。
“你這章台殿倒是破舊。”司馬衷邊說邊環顧着四周,而後開始指指點點,“像這裡,這裡,還有那裡,都是可以擺上些金件,這樣便能看上去貴氣不少。”
我的視線随着他手指指示的方向看過去,這幾個地方如今擺放着瓷器擺件,若是真如司馬衷所說擺上金件,反倒會顯得有些庸俗。
司馬衷生于皇室,整日都是與這些金貴物品打交道,經年的熏陶便是如此成果?我瞧了瞧他說話時的表情,卻見他一臉認真,也不似是同我開玩笑。
司馬衷說完後,許是覺得累了,而後便又坐回了原先的墊子上,大口地喝着口茶。
他仰着頭,随着茶水入口後,喉嚨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喉結也跟着上下微動。
我的腦中閃過多個想法,方才真是我看錯了嗎......想到這,我又看向司馬衷,卻見瞧見一股細流忽從他的嘴角流下,這場景就好像是小孩吃飯喜歡掉飯粒一般。
果然是我想多了......
司馬衷放下茶後,我開門見山地問道:“太子殿下突然造訪,所謂何事?”
“隻是路過來看看而已。”
我毫不留情的戳穿他:“這兒是北宮。”
南北宮相去甚遠,再怎麼路過,也不至于走這麼遠。
司馬衷聞言,便也不隐藏自己的目的:“上次我說的那件事你怎麼想。”
何事?
我皺眉,我可不記得有與司馬衷做過什麼約定。這幾日我鮮少去南宮,上次見到他還是在長秋宮,那時我因為他的胡攪蠻纏所以與他置氣,連話也沒說上兩句。
司馬衷看着我,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回憶着上次與他的對話便是卡在他自戀的這一關上,所以有些不确定的說道:“我歡喜你?”
司馬衷一聽我這話便炸開,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喜歡我關我何事。”
不是這事?
我又往前回憶,莫不是......“退婚?”
我剛提到這兩字便看到司馬衷的眼睛亮起來,還真是這件事,于是我趕在他開口前截胡:“我說了,你若是有這個需求,便自己去同官家和皇後說,我不過是臣子之女,哪裡能違抗皇命。”
當我說完這話後,便見到司馬衷的臉色變得不好了。
我說這話是合情合理的,但對于司馬衷而言,他便隻能見到我拒絕他的這部分,卻看不見我倆這婚姻背後聯系的衆多的利益關系。
賈充和官家的關系因為姻親一事好不容易和緩一些,我現在去要求官家收回成命,豈不是往槍口上撞。
司馬衷臉拉下來。
我突然想到,這司馬衷平日裡的舉動便如同孩子一般,不會生了氣也會像孩童一般吧。
我在腦中構想出司馬衷撒潑打滾的模樣,雖覺着好笑,但轉念一想這裡是章台殿,若真摔了東西,損失都是算到我的頭上!
我快速的瞧着這屋内陳設的瓷器,想着若是司馬衷欲砸了這東西,得記住這些東西的樣子和價錢,日後方便去東宮讨錢。
司馬衷瞧見我的舉動後,皺着眉頭問道:“你東張西望做些什麼。”
我頓了頓回道:“隻是看看殿裡的陳設罷了。”
“你都來章台殿多少日了,你還能沒看夠!”司馬衷難得聰明一回。
“......”我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說!”司馬衷自然是不允許。
我吞吞吐吐道:“......我想先将這些擺件記下來,方便日後上東宮讨要去。”
司馬衷還沒反應過來:“東宮都是金擺件,可沒你這些東西。”
“那若是壞了便隻能照價賠償了......”我裝作無可奈何地說道。
“你!”司馬衷終于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了,隻見他指着我,一時之間被氣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