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安昂首挺胸地進入包廂,身後跟着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江皓。
“誰是封煜白?”
包廂夠大,或坐或靠七八個客人,每人身邊都配一兩名貌美小侍,聽到聲音齊齊望了過去。
這一看,眼睛就收不回了。
演奏的樂師差點把琴弦崩斷,尚有定力的幾個,還在演奏,卻是荒腔走闆曲不成調。
但現在沒人糾結于此,都愣愣地望着那位被請來的少年。
年少愛俏,喜穿紅衣,時興的海棠紅玉錦用暗線藏着銀白錦霞海棠紋,黑色腰封裹緊,勾勒出少年人一把細腰。
離了沈晏瀾管束的沈晏安,肆無忌憚,珠寶首飾腰帶配珏,平日他哥不讓戴的,統統往自己身上招呼,走起路來丁零當啷地響。
根本算不上搭配,換個人這麼穿,隻會引人嘲笑。
但他那張美得讓人七葷八素、目眩神迷的臉,又無法令人将視線轉開,也因此忽略了繁瑣不适宜的配飾,隻顧着驚歎——
原來世上還有這般驚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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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麼多人無禮地盯着,沈晏安不爽蹙眉,冷哼一聲。
“我瞧你們也不是誠心請我,那個誰,我們下去好了。”
“慢着。”
封煜白起身,方才坐着不顯身量,如今站起來,竟然比沈晏安高了一個頭。
“我是封煜白,”他走近些,碧綠色的一對妖眸脈脈含情,“小公子天人之姿,在下一時失禮,還望海涵。”
沈晏安外厲内荏,屋子裡都是比他強壯的青年人,他也不好像在家那樣發作,便驕矜地颔首,視線落在一邊沒怎麼動過的誘人飯菜上,“你找我什麼事?”
封煜白引着沈晏安落座,其他人連忙地給沈晏安讓位置。
江皓黑着臉,在封煜白親親熱熱地拉着沈晏安的手準備說什麼時,硬是靠着超強的占座技術擠在二人中間。
封煜白被推了個趔趄,跟他一同吃飯的那幾個同伴紛紛低眉斂目假裝沒看到,吓得後脊梁骨發麻。
江皓按住不滿的沈晏安,湊過去在他耳邊飛快的說了聲老實點,這才轉頭看封煜白。
“封兄好興緻,明日才休沐,怎麼今天就出來了?”
封煜白:“若是不來,又怎能與這位小公子偶遇呢?”
說着,手肘用力一頂,不動聲色地把江皓聳到後面去,傾着身子頗為熱切地望着沈晏安,“不知在下能否有幸得知小公子名諱?”
“沈晏安。”
封煜白:“乾州萬城的沈家麼?沈晏芷與你什麼關系?”
沈晏安眨巴眨巴眼睛,升起幾分警惕,“你認識我二姐?”
封煜白笑,自然起身,繞一圈,坐到沈晏安右邊,“那是自然,沈晏芷與我同門,我們平日最為要好。”
沈晏安印象裡,他二姐總是冷冰冰的,不怎麼愛說話,實在想象不到她如何和人交好,于是輕易就被勾起了興緻,“我與二姐聚少離多,你同我講講她,好不好?”
封煜白叫來店家,頗為細緻地詢問了沈晏安的口味,笑眯眯地說:“不急,你初來乍到,對此處不太熟悉,今日我領着你,你我邊走邊聊,這裡……。”
“你和他走?”江皓突然出聲打斷,上挑的鳳眼,不笑時,便顯出幾分駭人的淩厲,“沈晏安,你要同他走?”
沈晏安莫名其妙道:“我不能嗎?”
江皓:“你忘了我在路上跟你說過什麼?”
沈晏安記仇,别人罵他的話他能記半年。
但他的腦子又不太聰明,若是有人罵他,又對他好,而這好又蓋過了壞的,他便隻記住好。
封煜白沒插嘴,給自己和沈晏安各斟了一杯酒,自顧自地端起酒杯,欣賞起努力思考的美人來。
沈晏安想了一圈,猶猶豫豫地答道:“呃……不要出老千,就算出,也不要太明顯?”
封煜白噗嗤一聲樂了出來,江皓額角青筋直蹦,旁人不敢笑得太明顯,隻好憋着,憋得渾身發抖。
沈晏安一楞,反應過來,知道他們在笑他,紅着臉氣急敗壞地起身要走。
封煜白拽住他,聲音中還帶着笑意:“你喜歡玩葉子牌?還是骰子、投壺?”
“不喜歡!”沈晏安這時候倒想起江皓了,又一轉頭,怒氣沖沖地瞪他,“都怪你,話那麼多,誰能記得你都說了什麼!”
江皓勾起嘴角,平白一口大鍋背着,還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是是是,都怪我。”頓了下,又說:“小公子,方院長有令,叫我在酉時前将你帶去報道,今日的飯恐怕要吃不上了。”
封煜白一挑眉:“哦?方院長一向寬厚體貼,怎麼今日就這樣着急?莫不是江兄為了帶人走,随口亂編的說辭吧。”
話音剛落,店小二帶着幾個人,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熱騰騰的菜進入房間。
沈晏安眼睛一亮。
他不是饞,在家中被嬌養十六年,好吃的好玩的見得多,倒不至于為了幾口飯菜露出餓死鬼的模樣。
隻是新奇。
那魚,色澤鮮潤,體長肥碩,魚頭用面粉和他沒見過的果蔬裝點,做出龍的模樣,惟妙惟肖,生動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