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正在看書的少年翻下一篇書頁,不鹹不淡道:“讓開,别擋光。”
和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沈晏安頤指氣使的命令:“幫我鋪床鋪要多少錢?”
沈晏安頓住,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擋光?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少年神情未變,又翻了一頁書。
沈晏安橫飛出去,被一股巨力拉扯到門外。
他沒明白怎個事,一臉恍惚地看看自己,看看房間,看看房間,看看自己。
魇着了?鬼打牆?
不重要!
沈晏安氣沖沖地大步向前,直沖寡淡少年,“你敢不敢再說一……”
唰。
沈晏安又被拽了出去。
沈晏安不信邪,再次氣沖沖:“你敢不敢再……”
唰。
“你……”
唰。
“夠了夠了!”沈晏安扒着門框受不了道:“暈死我了!”
sh……
少年收了法術,眼神終于從書上移開,沒什麼情緒地看了眼沈晏安。
沈晏安怕他還有其他招數,不敢上前,小臉煞白,鬓角黏着淩亂的發絲,有些狼狽。
不敢對人撒氣,便将挂在身上的飾品被他洩憤似地一件件往地上砸。
“院内院外需保持整潔,每日掃撒。”少年平靜道:“還要我幫忙麼?”
沈晏安拿着紅寶石的手僵住,不情不願地嘟囔句什麼,蹲着把地上的珠寶黃金撿起來。
等都撿完,他飛快地瞄了眼少年。
長得沒他好看,應該是比他高點壯點,看年歲,估計沒比他大到哪去。
又是一個不文明的野蠻人。
他是高貴的沈家人,不和野蠻人計較。
實現了精神勝利的沈晏安,鼓起勇氣再次進入房間。
唰!
沈晏安目瞪口呆,氣得面上浮出紅霞似的顔色。
“你欺人太甚!”
沈晏安從來沒受到過這樣的屈辱,偏偏無法反擊,又沒人給他做主,淚水不由自主地湧上來,在眼眶裡打轉。
他朦胧着一雙淚眼,看門口地面還挺幹淨,把外面那層比較薄的外袍脫下來鋪地上,自己小心翼翼的坐上去。
沈晏安抱着膝蓋,望着在連綿群山中白瑩瑩的月亮,想到他爹娘,想到他大哥二姐四弟五妹和那個小畜生,甚至還想到自八歲以後就再沒見過的小竹馬。
越想越委屈,嘴巴閉得死死的,眼淚一顆顆地滾下來,擦了還有,有了又擦,終于弄得他不耐煩,臉埋在手臂和膝蓋形成的黑暗空間中,小聲哽咽。
黑色的影子,籠罩了縮成一小團的沈晏安。
謝屠蹲在沈晏安旁邊,探頭看他,“這就哭了?矯情。”
沈晏安哭得發抖的身子一頓,臉猛地擡起來,邊梨花帶雨地哭,邊氣急敗壞地反嘴:“小爺給你哭墳你怎麼還不領情?你矯情你全家都矯情!”
謝屠若有所思:“你哭起來,倒是比剛進來時,好看許多。”
“嗚啊啊啊——”
沈晏安徹底繃不住了,超大聲地哭,“你有病啊!!!”
謝屠不出聲,就蹲旁邊看西洋景似地觀察沈晏安,不知想到什麼,細長的、狐狸似的眼睛一彎,“你若是能哭上一整夜,以後你的床鋪都由我來收拾,如何?”
沈晏安哭得直抽抽,太沉浸了,壓根沒腦子處理剛剛他說的話。
等稍微緩和些,懂了他言語中的意思後,猶猶豫豫地瞥他。
“當、當真麼?”
謝屠坐門檻上,支着下巴,伸手蹭掉沈晏下巴尖上一點盈盈的淚珠子,在指尖撚開。
“當真。”
話雖如此,沈晏安情緒發洩完,羞恥心和自尊心歸位,卻是怎樣都哭不出了。
——這人肯定不是真心,隻是想看他笑話,他才不能讓他得逞呢!
沈晏安默默感慨一番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深沉心機後,又變回原本的驕縱模樣,站起後,擡着下巴,從眼皮子底下頗為蔑視地瞪了謝屠一眼,回房了。
謝屠咂咂嘴,品了品“含羞帶怯”的一眼,慢悠悠地跟了過去。
-
沈晏安不會鋪床。
确切地說,沈晏安不會幹任何活,隻會吃喝享樂。
極簡單的活,沈晏安硬是弄得滿頭汗,還差點和床單子打起來。
謝屠:“你真不會?”
沈晏安勉強把被單的一角對好,倔強道:“有什麼不會的?隻要我把這裡放好,那裡也放好,然後……哎呀你不要再亂竄了!”
謝屠把困在被單中,頭發亂糟糟,氣得險些又要哭的沈晏安救出來,嘴唇微動,眨眼間床鋪就變成了可以見人的樣子。
謝屠挑眉看沈晏安,好像在問他這玩意到底有什麼難度。
沈晏安别過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這是你自願的,我可不給你錢。”
謝屠:“我不要你錢。”
沈晏安警惕地上下掃他,他哥說了,不要錢的東西才最昂貴。
“那你要什麼?”
謝屠湊近,點了點自己臉頰,用吃飯喝水似的語氣說:
“這裡,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