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安的悲傷太過真實,無名沉默的看着他,殺氣盡數散去。
沈晏安吸了吸鼻子,小臉皺巴巴的,“朕,朕在位期間,算不上勵精圖、圖治,但也沒有讓百姓流離失所,後面和刺客去闖蕩江湖,也是讓我哥繼位,安排好一切後才去的。”
“我還沒玩夠,怎麼就沒了啊嗚嗚嗚嗚——”
聽着沈晏安的胡話,無名坐在沈晏安身邊,安撫道:“聽起來,晏安哥在那個世界過的很不錯。”
沈晏安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一塊幹淨的手帕遞過來,他毫不客氣地用它擦了擦,轉頭教訓無名:
“無名,你莫要說傻話,哪有什麼這邊那邊的?不過是一場夢。”沈晏安懷疑道,“你不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吧?”
無名:……
掌心和指尖都有點癢。
無名視線一轉,落在不遠處還放着的竹簡上,他了然道:“原來是我打擾了晏安哥的修行,抱歉。”
沈晏安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沒事,也差不多該醒了。”
從美夢中醒來的感覺确實不太好,但如果不是無名,他也有可能被那位先生送的一場夢,一直困到晚上。
八方書院的天氣越發的涼了,要是就這樣在外面過夜,被吹得生病也不一定。
沈晏安轉頭看無名,姿态很放松,“你來這幹嘛?沒去爬塔嗎。”
“今日蔔卦,卦象說要我随心走走,或許會有驚喜。”無名輕笑,“巧遇你,的确驚喜。”
沈晏安也笑,正要說什麼,肚子突然發出很大的“咕噜”聲。
沈晏安的臉漲紅,無名的視線落在他的腹部,皺眉嚴肅道:“晏安哥,你修煉的是何功法?怎會出現五内不調的聲音?”
沈晏安目光閃躲:“咳、這個嘛……我修習的功法是男人中的男人才能修煉的那種,自然需要一點時間适應,不必擔心。”
此話一出,無名更來勁了,一邊說要幫沈晏安查探身體,一邊去抓他的手腕要給他看他筋脈。
沈晏安知道自己廢得要死,哪敢在小弟面前露怯?連連推拒,沒想到無名軟硬不吃,非要幫他這個“好哥哥”看看病。
一路退到不遠的小河邊,沈晏安退無可退,手肘抵着欺身壓過來的無名,慌亂地警告道:“都說了不用,你再這樣不講分寸,小心我……”
我了半天,最後隻吭吭哧哧地撂下一句算不上威脅的威脅:
“小心我卸了你左護法的身份!讓你在江皓那裡顔面盡失!”
無名臉上的燒疤扭曲,不再步步緊逼,後退一些,語氣中帶着幾分失落:“我以為我與晏安哥一見如故,可以無話不說,結果……”
他頓了頓,起身,淡淡道:“是我僭越了,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徒惹人生厭。”
說完,轉身就走,一副被傷狠了的模樣。
沈晏安手底下就他和江皓這兩個過了明路的小弟,剛才那話也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無名竟然當真。
情急之下,也顧不上什麼廢不廢的,直接拽住了無名的下擺。
“你不許走!”
無名隻好停下,側身看他。
沈晏安瞪他,“你氣性怎麼那麼大?我還沒怎麼你呢,說那種話給誰聽的?快拉我起來!”
無名沒動。
沈晏安聲音小了點:“讓你看行了吧……看完以後,可不許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無名沉默地把沈晏安拽起來,兩人面對面站着,無名的手指搭在沈晏安的手腕上,靈氣剛探進去,就被隔了出來。
無名蹙眉,換了另一條經絡嘗試,依舊無法進入,排斥更強,甚至隐約有反過來吞噬他靈氣的迹象。
很兇。
奇怪。
這禁制算不上特别強,而且不像最近才下在他身體裡的,少說得有五六個年頭了。
他的靈氣探不進去,若是強硬破開,沈晏安會有所察覺。
可是,他實在好奇。
一個尚未引氣入體的凡人,身體裡究竟藏了什麼,讓下咒之人那麼護着。
沈晏安看無名半天沒說話,表情好像很鄭重的樣子,也緊張起來,“怎、怎麼了?是身體哪裡有問題嗎?”
“晏安哥,你先前接觸過修士嗎?”
沈晏安驕傲道:“當然啦,我二姐、四弟都在外面修煉呢。”
無名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沈晏安:“你有什麼想說的就直接說,到底怎麼了?”
“有人給你下了禁制,晏安哥你無法引氣入體,可能就是受到禁制的影響。”
“怎會如此!”
沈晏安在腦子裡過了一圈自己可能得罪的人,太多了,閃現走馬燈都得走一會兒,便沒繼續往下想,急忙把自己手腕往他眼前放。
“可有破解之法?”
無名:“有,但是……”
沈晏安不耐煩:“但是什麼?”
“會疼。”無名捧着沈晏安的胳膊,指尖隔着一層布料,從他細白的手腕開始,慢慢往上滑,“那人的禁制做得很細密,要想破解,就要用我的靈氣一寸寸碾過去,然後……”
指尖稍微多了幾分力氣,沈晏安聽着他的話,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竟産生了酸麻軟漲的幻痛。
無名的指尖點過他的手臂、胸口,停在小腹,最後落下四個字。
“取而代之。”
無名收手,沈晏安揉了揉肚子,擡眸自然道:“那你就代呗。”
“隻有最親近信任之人,才有資格進入那個地方。”無名帶了點笑意:“晏安哥,你如何斷定,我就是值得信任之人呢?”
沈晏安:“你當然是啦,這還用想?”
無名又問:“你我不過相識兩日,晏安哥何故信我?”
沈晏安啧了聲,抱着胳膊問:“你覺得你不可信?”
無名:“看你。”
他先前不都說了信嗎?
沈晏安沉默幾秒,“那你覺得江皓怎麼樣?他能幫我麼?”
無名:“不知道。”
“那你認識謝屠嗎?他呢?”
無名似笑非笑,“不認識。你還要說誰?封煜白?”
沈晏安吓了一跳,“你可别提他,天都黑了,怪滲人的。”
無名又沉默下來,用妖異的淺色眼眸注視着沈晏安,等他求他。
其實也不算求,他隻是不喜歡做強人所難的事情,也不想讓自己的“幫助”,在沈晏安那裡太掉價。
他絕非樂于助人的良善之輩。
沈晏安應該明白。
若他真如表現那般愚蠢單純,也不會被肖三塞到這地方來。
現在才酉時,天色沉沉地暗了下去,沈晏安仰頭看已經挂在天上的朦胧清月,歎了口氣,“那就算了。”
無名不動聲色:“為何?”
沈晏安奇怪地撇了他一眼,慢慢悠悠地往廚房方向走,“你能幫卻不幫我,而我認識的那些人,又沒有能幫的,不就這樣算了,我還能如何?”
“求你嗎?”
無名停下腳步,平靜的目光,有了些許波動。
沈晏安沒管他,徑自往前。
本來皇帝夢醒就煩。
這辰三還事兒事兒的,更煩。
沈晏安笨是笨了點,但在人情禮往這方面敏銳得驚人。
比如他惹了麻煩,光聽他大哥進門的腳步聲,就知道今天是挨打還是關禁閉。
剛見辰三時,對他觀感還不錯,像個正經人。
今天不知道他受什麼刺激,話裡話外一股要拿捏他的意思,好像非要他欠點什麼。
看在他護法的面子上,沈晏安忍了一會,可惜沒忍太久,也沒耐心哄他。
搞笑。
不過是仗着他不懂修士的事,他才那麼說。
真把他當傻子了?
他憑什麼!
沈晏安越想越氣,一開始讓他大哥欣慰的深沉和心機盡數消失,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被人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