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屠手裡提着蘇子糕和月花糖回了宿舍。
沈晏安在封煜白那受了驚吓,晚上和他一起睡都睡不安甯,眉頭皺着,嘴裡小聲說着什麼我有王霸之氣護體,爾等普通修士統統退下這種胡話。
謝屠感覺好笑,默默把這事記在心上,白天早早起來去找封煜白打了一架,打完以後特意去浮金街買了沈晏安愛吃的甜點。
他不太會安慰别人,說的話不好聽,一張嘴能氣得沈晏安和他吵到半夜。
人家本來就不開心,他還是别湊這個熱鬧,買點小孩愛吃的東西給他甜甜嘴得了。
謝屠離宿舍越近,心裡就越期待,嘴角彎着想沈晏安會是什麼反應——
一開門,整個人都僵住。
沈晏安帶的東西很多,光是被褥衣服就有五大箱,他大哥怕他在院中吃苦,又另帶滿滿一箱的靈石和珍貴丹藥、材料,讓他上下打點,進去以後找個人罩着,别被欺負得太慘。
誰知這小摳門的除了他誰也沒給,每天硬仰着個小嫩臉在書院晃蕩,不知道哪來的底氣,到處招惹人。
現在那些東西,連帶着沈晏安統統不見,房内空空,床上空空,院外的冷風吹過,幾片伶仃的瘦葉吹進房中,落在地上,格外寂靜凄涼。
謝屠的心直直地往下墜,手指往手心裡縮,把手心攥破了都沒感覺,血液滴答答順着指節往下掉,掉到地上,燒得旁邊的葉子幹卷。
沈晏安呢?
被封煜白弄走了?
不,如果是封煜白,房裡的這些東西,應該都不會帶走。
江皓?
江皓就是肖三放八方書院的一條狗,沈晏安不求他,他不會做違反規定的事。
那還有誰?無名?沈晏安又去找無名了?就這麼不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絲絲縷縷的黑氣,從謝屠的影子裡探出來,虛影滾水一般沸騰,謝屠低着頭,看着腳邊的落葉,突然很平靜。
沈晏安不在,那就找回來。
然後……
“謝屠!”
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謝屠身子猛地一震。
他沒有回頭,筆直地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沈晏安花了一天時間,終于逛完了那不遜于沈府的大院,休息了一會,又忙不疊地回來找謝屠。
冷嶼說,這院子給他住。
但冷嶼人又沒來,院子自然随便他支配,他願意讓誰住就讓誰住。
他發達了,總得讓小弟也沾沾光。
謝屠算不上小弟,若當他是狗,又不算乖。
總對他龇牙還說不好聽的話,但好在伺候得還不錯,該給點甜頭。
不然翻臉不認人,反過頭來咬他,那就嗚呼哀哉了。
沈言是在夢中當過皇帝的人,對于人性和制衡之道,自以為十分了解。
他深沉地想了一路,思考該怎樣借機打壓磋磨謝屠,讓他老老實實對他唯命是從,還沒想出個結果,就已經到達宿舍。
謝屠站在門口,不動也不吱聲,沈言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拎的東西,鼻子這時候可靈了,眼睛一亮,飛快地湊過去,“你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
謝屠不說話。
過了兩秒,才說:“沈晏安,你搬出去了?”
聲音和往常沒兩樣,甚至更輕更溫柔,沈晏安無知無覺地去取他手裡的糕點盒子,沒拽動。
“你松……”沈晏安有些氣惱地擡頭看他,看到他的表情,先是害怕,後又轉為委屈,不開心地松手往後退了幾步,“不是給我買的,我不吃就不吃,你生什麼氣啊。”
謝屠把糕點放桌上,轉身看門外的沈晏安,勾唇輕笑:“我問你是不是搬出去了。”
他這模樣陰恻恻的,好像冒着涼氣,沈晏安不敢靠近,又後退幾步,離得遠遠地,硬着頭皮道:“先前不是跟你說了我要搬?你還問我幹嘛。”
謝屠又問:“你不想和我住,是嗎?”
沈晏安其實已經習慣謝屠的伺候,對他也有些許好感,但謝屠這火來得莫名其妙,沈晏安也被他這一句句的質問弄出了真火,眼睛一閉開始攻擊:
“那不然呢?你喜怒無常陰晴不定,開心了怎麼都行,不開心了就找茬收拾我,誰會喜歡和這種人一起住?”
“再說了,這宿舍院子又破又小,後院還都是雜草,光是看着就倒胃口,你要不要去我搬去的地方看看?光是花園就有兩個,有意思的東西多了去了,我何必在這破地方受苦?”
謝屠抿唇,黑沉沉的眼睛望着沈晏安,“那你還回來幹什麼?”
沈晏安嘴硬,“我有東西落這兒了。”
謝屠側身讓開,聲音又淡又冷:“取走。”頓了頓,咬緊後槽牙,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你以後,别、來、找、我。”
謝屠的手背浮起青筋,神情極其陰鸷駭人,沈晏安盯着他看了一會,突然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往他身上丢,轉身大步離去。
沈晏安在大門,謝屠在小門,沈晏安力氣也就那麼大,石頭選的也不好,用盡全力丢過去,石頭劃了一道虛弱的抛物線,在半空落下,又滾了滾,堪堪停在謝屠腳尖。
謝屠眼珠子向下轉,盯着那塊小石頭看了幾秒,冷嗤一聲,将石頭踢開,随手将甜點扔了,砰地一聲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