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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安疾步如飛,經過的地方帶過迅疾的風。
他不顧方向悶着頭往前走,腦袋裡的聲音太嘈雜,雜得他想把腦袋摘下來控一控。
他不太舒服。
謝狗,兇他,臭東西,壞狗。
沈晏安一路暴走,沒精力辨别方向,走到最後,氣沒撒出去,還迷了路。
八方書院依山而建,山上養着肖三的十幾隻靈寵,山上和山下的界限并不分明,每年都有些倒黴蛋不小心闖入他們的地盤,被捉走吃掉。
江皓之前帶他來晃悠過一圈,院中學子的活動範圍,不過是後山的五分之一。
當沈晏安意識到自己迷路時,天已經黑得不見五指,若非身上帶着一塊天然發光的螢石,憑沈晏安這個凡人的眼力一不小心就會撞到樹上。
高低起伏的野獸的叫聲在密林中回響,草葉之間細小的蟲豸蠕動,發出簌簌的聲音。
沈晏安停住腳步,吞了口唾沫,雙手發涼。
完、完蛋了。
這是什麼地方?
他興緻勃勃地找謝屠來參觀他的新家,隻想着快去快回,除了那些為了臭美帶的裝飾外,别的什麼都沒帶。
就算帶了也沒用。
江皓給他的玉牌,隻能聯系江皓,而江皓本人最近好像又被派了什麼活,不在書院内。
别的符箓卷軸,就算他能用靈石驅動,也做不到精準地攻擊山上的靈獸。
沈晏安感覺後頸和腳腕癢癢的,伸手去撓。
一摸,硬的,肢節胡亂舞動,戳刺着沈晏安的手指,麻麻的。
凄厲的尖叫劃破天空,沈晏安瘋狂拍打衣服,邊叫邊跑,上山的路好走,下山刹不住腳,沈晏安不知道踩到什麼,腳一扭,猝不及防地順着山地的斜坡滾了下去。
再睜眼,封煜白的臉猝不及防地闖進沈晏安的視線。
沈晏安緩緩睜開的眼睛,又緩緩閉上。
表情安詳。
封煜白裝出來的和善,差點沒崩住。
但看沈晏安刷白的小臉,又實在做不了太過分的事,隻好把這股氣默默忍了回去。
他繼續給沈晏安上藥,動作很柔和。
沈晏安給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才再次睜眼,看着封煜白,細細弱弱地說:“你手太糙了,刮得我臉疼。”頓了下,又很不見外道:“先前在門口迎我的那個,你叫他來給我上藥。”
封煜白:“……”
他真是服了這小祖宗了。
被沈晏安氣得多了,現在也不差這一樁兩樁,封煜白把手洗幹淨,果真叫了人來,看那小侍如履薄冰地給沈晏安塗藥。
沈晏安現在渾身都痛,連擡擡手指都很勉強,看不出先前嚣張鮮活的樣子,顯出幾分令人心疼的脆弱。
封煜白看了一會,突然道:“沈晏安,你怎麼會跑山上去?和謝屠吵架了?他打你了?”
“打?他怎麼敢打我!”一聽謝屠這兩個字,沈晏安就忍不住應激道:“别提謝屠那個狗東西!我和他勢不兩立!”
封煜白輕撫藏在衣袖下,打着繃帶的胳膊,又笑:“他怎麼招惹你了?說來聽聽。”
沈晏安滿肚子委屈沒地方發洩,終于碰上個看似很懂他的人,頓時來精神了,想坐起來好好跟他細數謝屠罪狀。
剛動了一下,一股猛烈的痛感襲擊大腦,沈晏安眼淚幾乎是立刻掉了下來。
他咬着牙,顫顫巍巍地探頭看,左腿被包的看不出形狀,鼓鼓囊囊的醜的要死。
沈晏安哭得更兇了,無助地望向封煜白,"好疼……我的腿怎麼了?"
封煜白開扇掩住自己不道德的笑,把小侍攆走,重新坐在沈晏安床邊,憐愛地撫了撫他的發頂。
“斷了,得養小半個月,這段時間你留我這,好了再走。”
沈晏安特别惜命,抓着封煜白的袖子緊張地問:“你這藥好嗎?會不會落下病根?我要是變成瘸子怎麼辦?”
封煜白輕緩地抓住沈晏安的那隻手,翡翠似的綠眸微沉,沈晏安那可憐兮兮的樣子被他刻印在腦海裡後,克制地松手,把沈晏安的兩根胳膊都塞回被子裡。
“好藥,沒病根,不會變成瘸子。”他說着,又用手帕輕輕擦掉沈晏安的眼淚,柔聲道:“不必胡思亂想,睡吧。”
沈晏安在恐慌中閉上眼睛,過了幾秒,又突然睜開,小心拽住封煜白的袖子,小聲說:“你……你要是等我睡了再走,我就給你三塊靈石,如何?”
三塊靈石,扔地上封煜白都懶得撿。
他好笑地将沈晏安額角的發絲捋到耳後,“好,等你好了再結給我。”
沈晏安放心許多,閉眼,又睜,警惕道:“你不要惦記我屁股。”
封煜白:“……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