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電話,對面的梁爾璐率先出聲:“林北北,我們已經很久沒玩猜猜猜遊戲了。”
“你猜我接下來要說哪種夜裡開的花?”
這次她沒給什麼明顯的提示,林瀚睿盡量想得與她貼切:“是中藥?”
“對,木蝴蝶是中藥,它不是蝴蝶。”
“我記住了,然後呢?”之前梁爾璐在社區開夏季中醫養生的講座,他遠遠聽見幾句,也是這般一本正經的科普語氣。
“冷知識,不是所有蝴蝶都隻能在夏日裡活三天的。”
那他确實未曾涉獵這領域,被勾起好奇心的同時,梁爾璐清着嗓嚴肅叫他姓名。
不明所以的可愛。
“欸。”林瀚睿彎唇,應一聲。
“我的意思是!”
“我們不要做短命蝴蝶,要把日子過好,過成無盡夏。”
笑腔跳入耳内,他蓦地發怔,手比腦子快,旋即終止了通話,愣是好一陣兒沒能回神。
原來梁爾璐聽他講情話的時候是這種感覺。
心動得隻想逃。
林瀚睿查看正蹿出的微信消息彈窗。
【你也秒挂我電話 扯平了】
好啊,敢情他這是中了個裹滿蜜糖的圈套。
哭笑不得之際,他餘光瞥見站在二樓笑盈盈的堂妹,以及身旁大擺臭臉的盛言顧。
兩人下樓來,有仇似地自覺分散了坐沙發。
處理傷口的醫生見狀,簡單叮囑幾句便收拾東西離開。
盛言顧眉眼沾夠嫌棄,直瞅緩緩系襯衫紐扣的林瀚睿,戴于他手腕的表因此存在感過強:“品牌超級VIP才能訂到的型号,這麼招搖,你裝的莫非是那種家道中落倒黴少爺的窮?”
“Hendrix,我看你還是早點對我嫂子坦白從寬吧。”
與他隔了張茶幾的林莉妍此話一出,盛言顧是真沒忍住:“什麼嫂子?結婚了嗎?訂婚了嗎?就嫂子了?這麼喜歡叫嫂子?你這不是嫂子的嫂子嫁給我,照樣是你嫂子。”
“Leo哥哥,從林家滾出去。”
“Rosalind妹妹,從此以後我不允許你進盛家看羊駝。”
“再吵?要麼聯姻吵個夠?”
眼看雙方的氣焰瞬間被澆滅,林瀚睿起身整理西裝。
兩相比較,佛堂尤為清淨,僅剩燃香引發的零碎細響。
他自上而下輕撫母親牌位篆字的位置:“我要結婚了,來跟您說一聲,如果您還健在,我和她也算青梅竹馬,Aria特别好,是您會喜歡的那種孩子,我認為是自己高攀了她,不忍心留住她,卻又舍不得放開她,總之……等以後,我帶她見您。”
延遲給梁爾璐回複“過”字,林瀚睿翻找西裝内袋,确定哮喘吸入劑沒遺失。
倘若哮喘發作緻死,他就無法和梁爾璐一起過長長久久的日子。
充盈室内的沉香名貴,藥用價值方面倒也能平喘,林瀚睿在佛堂待到家宴時間。
畢竟爺爺素來不滿他身上多留佛堂獨有的氣味。
餐桌上,本該出現的父親與二叔都不在,隻有三房的到齊,衆人聽結束全國遊的林老爺子聊些旅途往事。
“我去農莊吃飯,抓活禽的時候那叫個熱鬧,雞仔看起來不懂事,着急了甚至和體型大一倍的同族厮鬥,最後隻能宰老的,還有另外一隻小的,被嬌生慣養,寵壞了,能輕易逮到,但感覺吃起來沒意思,所以那天上桌了兩隻多年走地雞。”
林莉妍沉默舀湯,眼觀鼻鼻觀心。
這雖然是敲打大房、二房兩位哥哥的體面話,但如果要吃走地雞,多年那種的老母雞肯定是首選啊,祖父完全把她說饞了。
對不起,哥哥們。
一時無人接話,林瀚睿視線略微偏轉,掃向強裝着鎮定扒白米飯的林文霆:“Simon,Rosalind,我們去找個地方死掉吧,這樣爺爺就沒繼承人了。”
林文霆神色冷靜,手掐大腿。
神經病别亂拖人下水啊……雖然他的雙胞胎哥哥屬于家族棄子,三房那幼兒園堂弟也不知道以後是個什麼水準,至于小孩身旁疑似靈魂出竅的林莉妍,學法律給家族打輔助的,真若鬥起來,絕非善茬。
他正襟危坐,這飯誰愛吃誰吃吧。
受到神經攻擊的老爺子持續輸出:“Hendrix,你真是被我兒子寵壞了。”
被寵壞的神經依然未收笑意:“嗯,爺爺,我們父子情深,請問我可以去看他了嗎?”
“文霆,你也一起。”
得了老人家的應允,他追上腳步有條不紊的林瀚睿。
難得周圍氣流通暢了些,身後又傳來爺爺的嗓音:“光是你爸同意自由戀愛,不夠。”
林文霆打量林瀚睿波瀾無驚的側臉,輕聲:“讓大伯趕緊辭退我,真的沒興趣和你争家産。”
卻見他唇角銜了抹笑。
“剛才沒看見拿死威脅别人的效果?聽說你們二房父子情深,Simon,你裝廢物沒用,遲早會為了爹地有興趣的。”
穿過地下室内琳琅成排的酒櫃,林瀚睿遠遠望着兩名中年男人對坐喝酒,挽起襯衫衣袖的手臂處都分布了打擊所緻傷痕。
堂弟攙扶二叔,于笑罵間離開。
他不記得是從何時起,認為這種正常的親子氛圍太吵。
簡短同父親沉默相視幾秒,林瀚睿轉身離開,剛到一樓便察覺隐約起伏的孩童哭聲,他繞回餐廳,竟是空空如也。
循聲到花園入口,恰逢沉在泳池底部的爺爺被撈上岸,堂妹顫抖掌心内的手機墜地:“問了監控室,爺爺是自殺,剛才說吃飽了之後就一個人來這裡……爺爺……”
作為男丁,二房大兒子非但不搭把手幫忙,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地伸手指他:“應該是Hendrix刺激到爺爺了吧,說要去死,讓爺爺一生的事業後繼無人,那爺爺能吃飽什麼啊,肯定是被氣飽的。”
林瀚睿倒不氣,單純挑眉笑看人興風作浪的得意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