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在做夢。”
話落的瞬間,蘇時雪兩手在身前一握一拉,‘刷’的一聲,一根火焰凝結的鎖鍊赫然成型。不等明天寒反應過來,鎖鍊就像蛇一般纏繞上他的身體,接着猛地收緊,将他牢牢捆住。
烈焰焚身,對于明天寒來說是噩夢一般的折磨,可還沒等他出聲求饒,身體驟然一輕,仿佛突然被拖入了一個虛無缥缈、不分上下的世界。
緊接着,周圍情景又變,他又從那個世界被拖出來,狠狠摔進一個深井般的大坑。
“鎖起來。”
機關激活,地牢四壁轟然震顫起來,無數根鐵索齊齊降下。
倒在深井底部的明天寒起初還試着掙紮,但身負重傷的他和鋪天蓋地的鐵索比起來何其渺小,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被層層鐵索鎖住,呈大字型懸吊在深井中間。
一陣機關響動,大坑底部的地面裂開,一個祭壇般的台子緩緩升了上來。蘇時雪手一揮,在祭壇中心燃起了火,火焰的高度正好不會燒到懸在半空的明天寒,卻又會源源不斷地炙烤着他,讓他日夜難安。
鐵索是附加了術法的,一旦被鎖住,滿身修為形同虛設。就算明天寒能夠逃脫,也會不可避免地墜入下方的祭壇。
若換做别人,頂多是被火焰燎一下;但光和熱是明天寒最為畏懼的東西,一旦沾染痛苦萬分,更别提整個人跌入火海。
這種鎖法可以說是極其嚴苛,不清楚實情的柳明珠有些詫異地看了蘇時雪一眼,欲言又止。
懸吊在半空的明天寒掙了掙捆住手腳的鎖鍊,發現無法掙脫後,輕聲笑了:“哈……師尊,我知錯了,把我放開行不行?我都聽你的,全按你說的做……”
“晚了。”
蘇時雪毫不猶豫駁回,接着看向一旁的柳明珠,示意她關門。地牢一共三道門,關上前兩道時,還能聽見明天寒可憐兮兮地哀求,合上第三道後,才徹底聽不見了。
石門緊閉的一刹,明天寒止住了聲,臉上的可憐神情也瞬間煙消雲散。
“嘶……真的很疼啊。”
他自言自語着,竭力轉動脖頸去察看身上的傷口,可轉動脖頸這件事本身就痛得他龇牙咧嘴。折騰了半天,他長歎一口氣,視線在深井裡四處梭巡起來,很快停在井底一個角落。
哪怕有熊熊火光映照着,那個角落依然是昏暗模糊的一團。
“來,過來。”明天寒動了動未被鎖鍊束縛的手指,朝那團黑影勾了勾,像是召喚路邊的流浪狗,“過來我這裡。”
那團黑影動了動,果然順着他的召喚飄了過來。
“小心一點,别被火苗燎到……小心!好,來,再過來點。已經死了上百年了嗎……閉嘴!我不想知道你為什麼被關在這裡!你來幫我……嗯,把這根鎖鍊解開……解不開嗎?”
黑影飄在鎖鍊和井壁的連接處,有些呆滞。如果它有臉的話,此時應該是一臉困惑。
明天寒歎氣,又朝黑影勾了勾手:“沒事……來,過來……到我這邊來。”
孤魂黑影在這裡飄蕩了太久,已經沒了什麼神智,像隻笨笨的小狗一樣被他招到身前。而後,明天寒猛地張口,将黑影吞入腹中。
黑影發出一聲痛苦的嘯叫,可也隻持續了一瞬。
緊接着,整個深井歸于平靜,隻剩火舌跳躍的輕響。
閉目片刻後,明天寒再次睜開眼睛。這次,他看向頭頂的石門。
“想用這種方式困住我嗎?哈,真是……”
他不以為然地勾了勾唇,“幼稚……幼稚得可笑。”
地牢外,柳明珠神情複雜地看向蘇時雪,心裡憋了無數個疑惑:“阿時,那可是你的親弟子啊,關押就關押,為什麼要用那樣幾近淩虐的手段?”
不等蘇時雪回答,她又冒出新的疑問:“還有,他為什麼那樣和你說話?什麼‘都聽你的’、‘求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等等,阿時,你倆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你是不是公報私仇?他是不是……”
“好了!打住!”見她越猜越離譜,蘇時雪趕忙打斷,“沒有的事。我說了,明天寒很危險,超過你想象的危險。告訴内門所有人,一律不準靠近地牢。”
至于為何危險、明天寒的真實身份、以及為何不幹脆殺了他,因為涉及自身秘密,蘇時雪沒有說。
說了也沒用,不過是徒增憂慮,不如趁早想出對付他的辦法。強壓是沒用的,懷柔手段也不行,至于他說的‘聯手’,更是一個字都不可信。
明天寒就是一條劇毒的蛇,若蘇時雪真将他養在身邊,那第一個被咬的就是她。
有沒有什麼其他方法呢……蘇時雪擰眉沉思,腦中過了好幾種設想,但都不太實際。
而一旁的柳明珠并不清楚事情真相,以為将人關一段時間的禁閉就萬事大吉了,便沒再将此事放在心上,轉而閑聊起來:
“話說回來,阿時,你近日好福氣啊。就說那個岑不疾,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根本沒受什麼傷,就是找借口想留在這兒。還有那個不好好穿衣裳的,我看着都……哎呀,真是坐享齊人之福。”
蘇時雪白她一眼:“這福氣你要不要啊?”
“我不要,不合我口味。”柳明珠大笑,“而且不止他們啊,昨日對付崇凜時,你不是把蕭雪山交給我看顧嗎?你猜猜,他幹了什麼?”
“他怎麼了?”
“他受傷不輕,昏迷不醒,但就算這樣,還是一直在喊你。”她擡肘碰了碰蘇時雪,笑得意味深長,“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他跟着你這麼多年,不會是近水樓台先被月亮吃了吧?”
“瞎說什麼……”蘇時雪轉開眼神,“沒有的事。”
視線一移開,不自覺回想起那天的吻。
當時打着‘嫌他太吵’的幌子,又找了‘生死未定’的借口,但平心而論,真的不是她想嗎?
分明就是她想。
而他恰好也想嗎?
柳明珠還在旁邊說着什麼,蘇時雪沒聽,而是朝着清凝峰頂望去。地牢深在後山,從這個方位望不見她住的千雪殿,但她知道那個少年就在那兒,安靜等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