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一卷,滿庭劍拔弩張。
“你威脅我?”蕭雪山微微沉了眉,少見地露出銳氣,“你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是嗎?”
司空無雲不閃不避,撩唇輕輕一笑:“來呀,叫我看看,你日日跟在師尊身邊,到底學到了什麼?”
話落,他仿若無意撫了撫袖角,露出了藏在寬袖下的長劍。
銀白劍鞘隐沒于層層疊疊素白間,和劍的主人一樣,鋒芒盡數收斂。
蕭雪山用餘光掃了眼,心神更緊繃了幾分。面前人的水平他是有所耳聞的,從前受‘牽心’毒害時就已是實力不菲,在當時的内門月考上大放光芒。
如今秘毒已解,更是不可小觑。
若與司空無雲硬碰硬,就算他能勝,也必定是兇險至極!
但……
蕭雪山手腕一翻,一包烏青粉末出現他指間。
難防難解的毒,從華乘海那兒學來的秘籍。雖不緻命,但卻能摧毀人神志,讓人瞬間變得呆傻,與癡兒無異。
他不是喜歡裝傻裝失憶嗎?那就幫他貫徹到底!
指間的紙包一觸即碎,劇毒的烏青色粉末被無形的力揚起,與此同時,司空無雲拔劍,利刃劃破空氣的銳響幾乎輕不可聞。
劍光如雪,秘毒乘風,隻比誰更快!
“幹什麼呢?”一道女聲突兀響起,微微有些疑惑,“怎麼劍拔弩張的?”
‘锃’地一聲,剛出鞘的劍猛地收了回去,又隐回雪白衣衫間;蕭雪山擡至半空的手硬生生拐了個彎,毒粉撲簌簌落了一地,融入磚縫如灰塵。
兩人齊刷刷轉身,看向突然出現的蘇時雪。望着他們的眼神平靜,似乎是沒看清剛才那針鋒相對的一瞬間。
蕭雪山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氣,剛想掩飾說沒事,餘光就見一道白影從身旁閃了出去。
“姐姐!可算找到你了……”司空無雲快步迎上去,“内門的路好複雜,我看着有些眼熟,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回來的路,找了好久好久……”
病重恢複不久,他身形依然很消瘦,說話聲音也顫顫的,素白的手指緊緊攥着袖角,整個人像誤入人間舉止局促的小獸。
“多來回幾趟,說不定就想起來了,”蘇時雪不自覺放輕了些聲音,“怎麼了?怎麼這副表情?”
“我……”
司空無雲欲言又止,纖細手指抵着唇屢次開合,視線往蕭雪山那邊投了一眼又倉促收回來,小幅度搖頭:“沒什麼。我就是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我回來這裡,是不是給姐姐添麻煩了?”
司空無雲微微低着頭,望向蘇時雪的眼睛清澈又可憐,“不知道是不是我從前做過什麼讓姐姐失望的事,姐姐才把我趕走……但姐姐現在又讓我回來,會不會有人不喜歡我?”
說完,他又若有似無地朝蕭雪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意味明顯。
蕭雪山震驚地看着發生在眼前的一切,幾乎瞳孔震顫。
人怎麼能……怎麼可以……變臉這麼快?
一時間,蕭雪山心中五味雜陳,無數個念頭争先恐後往外冒。
剛才該再早些動手的。原來點心說的‘可憐兮兮的表情’是這樣的。和司空無雲一比他好笨。
最強烈的那個念頭是,她會喜歡這樣的招數吧。
她會相信的吧。
話與話的空隙裡,蕭雪山突然覺得自己像不遠處花壇裡歪出來的一棵草,霜露打下來,冷風吹過來,枯了,耷拉了腦袋。
他轉身剛要走,就聽見身後響起聲音。
“嗯……有道理。”蘇時雪沉吟片刻,答得幹脆利落:“要不這樣吧,你白日裡去演武場找岑不疾習劍,晚上還是回藥堂。這樣雖然麻煩些,但不會牽扯非議。”
“……啊?”
蘇時雪像是沒看懂司空無雲的詫異,繼續問:“還有,早上我問廖白雲要的東西呢?”
“……在這兒。”司空無雲從袖間取出一個小玉瓶,遞給蘇時雪,試圖再努努力讓自己留下:“姐姐,我……”
剛開了頭,他又不可置信地噎住。
隻見蘇時雪接過他遞去的玉瓶便沒再看他一眼,轉手将東西遞給了蕭雪山。
“拿着,”她說得随意又熟稔,“這個很重要,幫我收好了。”
蕭雪山怔怔‘哦’了一聲,擡手接過,緊緊握在掌心。情況變得太快,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怎麼還在這兒?還有什麼事嗎?”
蘇時雪轉向司空無雲,語氣依舊溫柔,但明顯更疏離,“沒事的話就去演武場吧,我已經和岑不疾交代過你要去。他專精劍道,你能學到不少東西。”
司空無雲眼神微顫,欲言又止,但這次顯然不是演的。意識到自己再待下去就顯得突兀了,他這才收斂神色,道别離開。
蕭雪山有些出神地站在原地,沒察覺情敵已經走了。小小玉瓶還被他攥在掌心,剔透的玉硌得掌肉微微痛,但他全然不覺。
那種感覺又來了……‘赢過’其它人的感覺。細小的喜悅跳動着充實胸腔,詭秘的成就感沿着脈絡奔湧,讓他忍不住翹起唇角。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麼,但他明确的知道自己喜歡這種感覺,而且想要更多。
司空無雲、聞千合,還有那個‘劍神’岑不疾……
他要統統赢過。
“想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