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嗎?”她朝那邊指指,“熱乎乎的,現在吃着正合适。”
蕭雪山乖乖點頭,兩人過去付了錢,排到隊尾等。地上不知誰不深灑了水,數九寒天裡迅速結成了冰,蕭雪山沒覺察,腳一滑,肩膀磕上了前頭大漢的後背。
“哎呦我……”那壯漢脾氣暴躁,上下打量了蕭雪山一眼張口就罵,“長眼沒啊!道這麼寬,還能挨着你爺爺我?!你小子……”
壯漢吼了兩句不解氣,揚手就要打,顯然是在附近橫慣了的,旁邊竟沒一個人敢吭聲。然而,他高高揚起的拳頭卻被一根手指點住了。
那根手指,和他的比起來幾乎細得一捏就碎,卻穩穩擋住了他的拳頭,再不得寸進。
“隻是個意外,他也道過歉了。”蘇時雪抵着壯漢的手腕,語氣無波無瀾,“别得寸進尺。”
壯漢大驚,視線從蕭雪山身上挪到攔住自己的那根手指上,又挪到手指的主人身上。看清蘇時雪隻穿了層薄薄單衣後,更是面色大變,連接話都忘了,掉頭就跑,瞬間消失在黑夜。
見人跑遠了,蕭雪山小聲說,“……其實,我還沒和他道歉。”
蘇時雪卻無暇回應,視線仍望向壯漢消失的方向。
那個壯漢,根本不怕冷。雖然穿了三四層棉衣毛裘,其實臉上熱得通紅出汗。
“他在裝普通人。這裡的人……”剛一收回視線,蘇時雪就愣住了。
片刻前,這個酥酪攤子前後圍了至少一二十人,然而現在,竟然隻剩他倆了。
“人呢?”
“都跑了。”蕭雪山小心翼翼指了指,“喏。看見我們看他們,跑得更遠了。”
“不對……這個集市,有點奇怪。”蘇時雪百思不得其解,隻好先走到攤主面前,“抱歉,毀了你的生意。你看,這些銀子……”
然而,攤主不光沒接銀子,就連馬上要開蓋出鍋的蒸籠都收回了闆車上,拉着就要走,“不用!不用!我、我家裡有點事,先先走了!”
一溜煙沒影了,留下蘇時雪站在原地一頭霧水。
“北地是有什麼特殊的習俗嗎?”
蕭雪山也一頭霧水。
兩人隻好繼續往别處逛,然而興緻早被敗了個幹淨,正打算打道回府繼續補覺的時候,蘇時雪突然停住了。
“那個人……”她神情嚴肅看着街角,“那個人,好熟悉。”
蕭雪山跟着望過去,隻見街角陰影裡縮着一個人,身上裹着層層疊疊卻又破破爛爛的衣服,頭發胡子亂得像鳥窩。
是個乞丐,卻是個奇怪的乞丐。他褴褛的衣衫甚至露着手和腳,然而在這極寒的夜晚,他别說凍傷凍死了,就連一絲寒戰都沒有。
這人不簡單。
蘇時雪走近幾步,越近越覺得眼熟,最後終于認出了這個狼狽潦倒的乞丐:
“洛擎蒼?!”
沒想到三大魔宗都破敗那麼久了,這個曾經的魔宗大長老居然還活着,雖然活得幾乎不成人樣。最後一次和他交手,他佯裝自爆狡猾逃離,沒想到一段時間過去,居然跑到了北地,還混成了乞丐。
“真是好久不見啊,洛長老。”
蘇時雪居高臨下俯視着這個幾度想要她性命的狡猾老頭,然而隻片刻,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洛擎蒼雙眼失焦,嘴裡含含糊糊念着什麼,放在身側的手一下下捶着青石磚地,捶得指骨血肉模糊了也沒覺察。
他好像……
瘋了。
“洛長老?洛擎蒼?”蘇時雪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卻激不起半分反應,“聽不見嗎?”
蕭雪山也有些驚訝:“不過半年時間,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登高跌重吧,從叱咤三宗的大長老淪落到流落街頭、四處躲藏的地步,很難有人承受得了,”蘇時雪恢複了平靜,“再加上,當初他從我手下逃走時引爆了部分修為,此生再難進益,對他來說,可能清醒要比瘋癫更可怕吧……我們走吧。”
她拍拍蕭雪山手背,轉身就要離開,然而腳下猛然一緊。
一隻冰涼似鐵的手毫無征兆伸過來,狠狠攥住了她的腳踝!
“他們都死了……所有人都會死的……”
洛擎蒼渾濁枯幹的眼球死死盯着她,嘶啞尖銳的聲音讓這話顯得更加恐怖,
“下一個,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