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都死了……下一個就是你……都得死……”
“啧,真瘋了。”
蘇時雪一使勁掙脫洛擎蒼的手,拍拍衣角正要離開,卻在聽見他的下一句時停下了腳步。
“日月宗。”
“什麼?”
“天龍宗。”
“……”
“不滅宗。天雷閣。問靈宗聖雲宗清心谷至空閣……”
洛擎蒼像個壞了的傀儡,一個接一個地報出修道宗門名字。
他每報一個名字,就捶一拳地面,語速越來越快,擂地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本就殘破不堪的手很快鮮血迸射,加上他嘶啞不堪的聲音,在這個寒夜裡顯得詭異無比。
“别念了!!”蘇時雪不堪其擾,一個箭步沖上去拎起他衣領,“你到底在說什麼?!”
洛擎蒼一下子驚醒,緩緩眨了幾下眼睛,終于聚焦,而後,緩緩笑了。
“啊……是你啊……嘿嘿……”
“少廢話。”蘇時雪緊了緊力道,“你說誰死了?剛才你說的那些宗門,又是怎麼回事?”
方才洛擎蒼念咒般念出的宗門名稱蘇時雪大多聽說過,或大或小,但都有個共同點——宗内有頂尖強者坐鎮。
尤其是‘日月宗’,其不出世的老宗主甚至曾與六界其他高人合力,聯手鎮壓了前任鬼王。
洛擎蒼卻不說話了,隻一味地怪笑,幹裂的唇角被他咧出血,又很快因極寒而凝結。
“再問你最後一遍,”蘇時雪耐心不多,“你到底知道些什麼?誰死了?”
“咯……嗬嗬……”洛擎蒼艱難呼吸着,渾濁眼珠在面前的蘇時雪和她身旁的蕭雪山身上滴溜溜亂轉,好半晌終于吐出來一個字:“……你。”
“下一個……就是……你。”
‘撲通’一聲,蘇時雪丢麻袋一樣把他丢回地上,吐出兩字冷若冰霜,“瘋子。”
又問蕭雪山:“最近有沒有聽說那幾個宗門出事的消息?”
“出門在外消息不通,沒有收到。”蕭雪山答得認真,“晚些我傳訊回宗門問問,若他說的确有其事,尚峰主她們一定有所耳聞。”
“嗯。”蘇時雪最後瞥了眼洛擎蒼,“我們走吧。”
夜已深,天上又落下薄雪。蕭雪山走快幾步追上去,小聲問:“姐姐,你不殺了他嗎?他剛才……而且,從前也幾番想害你。”
“沒必要。”
蕭雪山點點頭,不說話了。走出幾步後,他還是氣不過,回頭看向那個昏暗的牆角,生死難辨的老人身邊,地面磚縫裡生着根幹枯的草。
他動了動手指,那根枯草立即活了過來,悄無聲息伸長,纏上了老人的脖子。
“幹什麼呢?小心跟丢了。”
“哦哦哦,好。”
蕭雪山小跑幾步追上,厚實的衣裳襯得他像個顫抖的大團子,一點看不出他剛剛了結了一代強者的性命。
“北地也沒什麼意思,離開吧。”蘇時雪圈住少年的手暖着,“你還有想去的地方嗎?”
街邊越走越靜,兩人的影子落在雪裡,風吹散了新雪,吹不散影的交疊。
“嗯……想回家鄉看看。”
“家鄉?好,帶你回家鄉看看。”
江南冬月,雖不至萬裡冰封,但沉甸甸濕漉漉地冷。
兩山之間的羊腸小道上,殘留着不久前下雨未幹的濕泥,一匹瘦馬慢悠悠走着,沾了滿蹄的泥。
“姐姐,要不,我們想想,别的辦法,”馬步晃悠,馬背上的人說話也跟着卡頓,“這也,太颠了,姐姐你,不難受嗎?”
牽着缰繩的人爽朗大笑,一踩馬镫挺直了腰,“很颠簸嗎?我覺得還好啊。”
說完,她壞心思地夾了夾馬腹,馬兒打了個響鼻小跑起來,頓時颠簸加劇,坐在前面的人被颠得東倒西歪,要不是有她手臂護着,早摔到黃泥地上去了。
“姐姐……姐姐!慢……慢一點……唔啊!”
蕭雪山抓不住缰繩也扶不穩馬鞍,被颠得重心一歪就往旁邊倒,好險要丢人,然而腰上突然一緊,有力的手臂穩穩托住他攬回懷裡,另一隻手也終于勒穩了馬。
“好了好了,不鬧你了。怕颠的話,”蘇時雪朝前方指指,視線盡頭有座橋,“過了那座橋,就快到你家的鎮子了。如果你想,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現在橋那頭。”
以她的能力,别說翻越這條山路,就連穿越到天際另一頭都不成問題。
視線越過山道和薄霧,蕭雪山也望見了那座橋。然而莫名地,他不嫌這馬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