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誰也不知道具體要等多久，隻能時不時到辦公區的門兒那裡看一眼，然後失望的回到休息區的長椅上，相視沉默着。
一個多小時過後，從辦公區正門那裡突然傳來很激烈的争執聲。
“這些演員就是全國最好了？我不信，那都演的什麼啊，長得也不好看，你就說是不是走關系進來的吧？”
“哎喲張總，您說話可真的小點兒聲，什麼關系不關系的，這些都是一流演員啊，您不喜歡他們的演技，但是觀衆喜歡啊！”
“啧，我也是觀衆，我甚至是花錢的那個，我看他們不順眼，難道還不能吐槽了？”
“吐槽當然能吐槽，但是您怎麼着也得給大家一個面子，這樣試鏡中途扔劇本走出來那就是不尊重人啊。”
“他們尊重我了麼？跟一圈兒導演打招呼，我呢？我就坐在那兒旁聽是吧？”
“這不是您說要低調的嗎？您說不用擺名牌我們才沒準備的啊！”
“我說低調是指不要外傳，不知道我姓什麼叫什麼也可以看着我點頭打個招呼啊。他們無視掉我是什麼意思？無視就算了，翻白眼兒又是什麼意思？”
“哎喲您是說周文傑吧？文傑最近幹眼症，就是眼睛不舒服，您可千萬别往心裡去，一會兒我們叫他經紀人來跟您道歉！”
不遠處旁聽到這段對話的薤白一行人純粹是在八卦之心的驅動之下越走越近，他們越聽越覺得這個脾氣不好的人可能是個大佬，而且更奇怪的是越聽越覺得這個聲音耳熟。
直到他們扒着牆邊看到那個人的側身，才驚訝得倒吸一口氣。
那個皺着眉渾身散發着不滿的人，居然是張航。
袁文倩激動得抓着薤白的肩膀晃了晃，小聲說：“他居然參與到這部電視劇裡了？這投資範圍也太廣了吧！”
“他……已經出院了啊。”薤白反而是更關心對方的身體，想到上次聽說這個人的時候，這人還是在ICU裡生死未蔔，現在卻生龍活虎地朝導演宣洩不滿，看來真是個工作狂魔啊。
“既然認識，要不要去打個招呼？我們就當做路過那樣。”司半夏覺得機不可失。
李春陽打了個寒顫：“真的要去？看着不好惹啊，而且他不還是在氣頭上嗎？”
另外三個人都已經大步向前走了，一聽李春陽這話，他們的步子同時頓住，尴尬地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李春陽說得沒錯，現在他們還沒搞清楚狀況，萬一被張航遷怒到可就搞笑了。
可惜現身的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你們是什麼人？”剛剛一直在跟張航争論的導演首先注意到他們，“來試鏡的嗎，怎麼還在外面晃蕩？”
“哦我們……我們是路、路過。”李春陽見那三個人還在愣神，所以替他們回答了。
但是這個回答顯然讓人無法接受，導演立刻擺出不耐煩的表情：“這層我們包場了，閑人免進你們不知道嗎？快離開。”
“等會兒。”在薤白他們心灰意冷的下一秒，張航突然開口，然後打量着他們四個人，最後目光鎖定蒲薤白，“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薤白都不知道該怎麼做出反應，他就覺得張航應該是特别沒把自己當回事兒，明明見過幾面了，到現在都還沒記住自己的名字：“蒲薤白，我叫蒲薤白。”
張航微微點頭，進而問：“來這兒幹什麼的？”
“拍……宣傳視頻，給WD影視的辦公樓和員工食堂。”薤白攥了攥手裡的攝影器材。
司半夏氣得用手擰了一下薤白的腰，然後拼命給他使眼色。
薤白看懂了司半夏的暗示，那應該是叫自己積極争取一下，于是磕磕巴巴地說：“順便、順便看看試鏡……試鏡……”
“拍過戲麼？”張航看上去像是随口一問。
“拍過。”薤白點頭。
“哦，喜歡拍戲嗎？”張航又問。
“喜歡。”薤白果斷地回答。
張航微微點點頭，轉身的同時向薤白随意地招了招手，“來。”
薤白渾身僵住，有點兒不明所以，直到袁文倩和司半夏在他身後推了他一把。他向前邁了一步，然後踉跄着又邁了一步，一步接一步地跟在張航身後，像是剛學會走路的雛鷹。
“張總，您這是……”導演懵了，根本想不到張航要做什麼。
“臨時加個試鏡的也無所謂吧。”張航讓走到門前等着導演刷卡開門。
導演看着是愁壞了，反反複複看着薤白，最後認命一樣幫他們開了門：“簡曆帶着了嗎，一會兒得補交上，不然我們做不了評估。”
薤白連忙點頭：“帶了，馬上就打印出來。”
“打印什麼，電子版不就行了麼。”張航制止道，順便吩咐着導演，“讓他把簡曆發到你郵箱裡。”
“好，好。”導演硬着頭皮說。
進門之後沒走兩步就到了試鏡後場的地方，薤白這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人在等待試鏡，廳裡坐了得有二十多個男男女女的，有些眼熟，有些陌生，但各個看起來顔值都很能打、氣質都很優秀。
“劇本。”張航站在試鏡房間的門口環視了一下正在候場的人，一眼就盯住排隊等候下一個進場的小兄弟，“你把你的劇本給他。”
小兄弟茫然地擡頭看着張航，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了對方口中的“他”是指誰。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好像也沒法抗拒似的站起來把自己手裡的劇本要遞出去。
“哎喲不用不用，我這裡有劇本。”導演見狀，趕忙把多餘的劇本拿來，交付給薤白，“你看一看，我給你安排試鏡名額。”
“麻煩了，請問是什麼角……”
薤白的話還沒問完，張航就打斷了他：“安排什麼，還不夠麻煩的，上一個出來了你就跟我進去。”
薤白、導演和門口候場的小兄弟三個人都懵了，互相對視着，根本搞不清情況。
這時試鏡房間的門被打開，上一個試鏡的人走了出來，薤白剛看清那個人是董萊，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聽張航朝他喊：“來。”
這人可真是多一個字都不願意說啊！
薤白雖然有很多想要吐槽的話，但還是一聲不吭地跟着張航走進了試鏡房間。導演跟在自己身後，抱怨個沒完，但又不敢大聲說出來。
進房間之後，屋子裡的人看到薤白的那一刻，屬實也是有點兒摸不清頭腦。屋内六個人幹瞪眼，總導演對張航身後的選角導演問道：“什麼情況？”
“臨時加一個試鏡男主的演員，”選角導演的語氣已經透露出無奈了，“你先自我介紹一下吧。”
此時張航已經大步走到最邊緣的評選委員的位置坐好，薤白腦子還處于茫然狀态，連緊張都忘了：“各位老師、各位導演，下午好，我是來自陸白傳媒的蒲薤白。”
自報名字之後，導演們有的抿起嘴，有的皺起眉，歎氣聲和驚愕聲不絕于耳。薤白明白自己出現在這裡對他們而言也是沉重的打擊，所以緊張也許是相互的。他深呼吸調整了一下心态：“這次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知道我還不夠格參與這部戲的拍攝，但既然有機會，不去把握，那不是神經病嗎。所以我會、盡我所能，表現出最……适宜的一面。”
張航笑了一聲，很突兀：“呵，别緊張。”
導演們也都看向他。
“這人我帶進來的，有什麼問題回頭找我就行，别耽誤時間了，快點兒開始吧。”張航向大家簡單解釋了一下。
總導演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你翻到十八頁，給你五分鐘熟悉一下那段劇情。”
薤白一邊道謝一邊翻劇本，看到十八頁是一段非常普通的角色自白，這種沒有波瀾的台詞是最難表現的，看得出來導演們都很專業。不過薤白也不慌，他從這段台詞裡精準地挑出了幾個關鍵字，在他學過的心理學當中，有些詞彙頻繁出現的話是預示着這個人的性格的。
他從“反正”、“也就”、“不過如此”這些字眼當中分析出這個角色多半是那種随意的性格，随意中又不失穩妥，很像他的商陸。
想着，薤白露出微笑，合上了劇本：“我準備好了。”
導演們點點頭，做出一個“請開始”的手勢。
薤白合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開口道：“我啊，生來是在一座小鎮，說來怕你不信。那地方不窮不富，活在那兒的人吧，都沒什麼向往，反正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小鎮，也就不去追求什麼了。小時候對付着讀書，長大了湊合着結婚，人生也就不過如此吧。”
他對着導演們娓娓道來的樣子，很像是在跟朋友叙述自己的生平，眼神柔和中帶着一絲灑脫，台詞也說的清晰、平穩，沒有自己加戲，也沒有過多深沉的感情。
導演們看得入神，直到試鏡片段結束都沒有說什麼。
薤白念過台詞後，朝導演們深鞠一躬，又特意向張航鞠了一躬：“謝謝各位老師。”
“嗯，好……”總導演回過神來點點頭，“你的簡曆得給我們，出了結果我們聯系你。”
“好，我這就發。”薤白說着就掏出手機，走到選角導演那邊問了郵箱。
試鏡從開始到結束隻用了不到半個小時，薤白走出辦公區的時候都覺得頭重腳輕，暈得想吐。
“怎麼樣怎麼樣！”辦公區外面的三個人興奮地圍上來。
薤白話還沒說出口，胃裡的東西先不受控制地噴湧出來，差點兒給面前三個人吐一身。
“我靠！？”三個人都吓傻了，尤其是司半夏，氣得渾身發抖：“他們是說你什麼了？是不是說不好聽的了！艹，我要進去跟他們拼了！”
“不不……嘔……”薤白邊吐邊攔，吐着吐着又覺得肚子劇痛，“我好像是……中午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