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姑娘當真姓齊名東強嗎?”
那你也不叫什麼青棠啊。
“在下齊燈火,東強……是個化名。”
“燈火?”
“萬家燈火的燈火。”
起名的時候,齊燈火本人就在齊母懷中,聽着她一個接一個否決了所有備選名字,最後決絕地甩出了“燈火”二字。
明雅山給出的理由是:“我在孕中曾反複夢見一人走在漆黑的夜裡,憑借手中一盞燈才沒有迷失方向,我兒降生又恰是入夜,家家戶戶掌燈時分。我懷胎十月,連這個決定都做不得嗎?”
齊家便沒人敢再反對。
“真是個好寓意。”辭青帝的語氣真誠得讓齊燈火接不上話。
“齊姑娘,去東山嗎?”辭青帝自不會讓場冷下。
“我,我想回寝舍一趟。”齊燈火本在猶豫,現在反倒有了答案。雖然她對炎陽的事仍有疑惑,但對方雲中君的身份讓她望而卻步。
辭青帝點頭表示理解,又道:“需要我送你一程嗎?”
直接打得齊燈火無語凝噎,她可不想再體驗雲中君獨特的“送人”服務了。
“不必費心了,不遠。”
辭青帝也不勉強,靜靜目送齊燈火離開,自己卻并未移步,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辭青帝不知自己等的人何時會來,會以怎樣的面貌來,但笃定他會來,因為這是有她在的地方。
雲中君的等待沒有落空,他的轉身與他的駐足都恰到好處。
陽春三月,綠楊芳草。
朝暮頭一次這樣出現在現實中,不是應齊燈火心底的某種召喚,更像赴一場經年之約。
與眼前的人視線交彙時,明明腦海中沒有記憶閃過,心中湧上的情緒卻熟悉到有些陌生。
我與他該是舊相識——朝暮作如是想。
辭青帝則沒有他那般淡然。
兩人近在咫尺,中間卻隔了一場浩瀚的闊别。辭青帝知道此刻尚不是重逢的時候,因此不能做出任何逾越當前身份的舉動。
他定定地望着朝暮沒有開口,眸中已裹挾了萬般情緒。
“發生了何事?”朝暮打破沉默,一個簡單的問句足以讓對方塵封多年的回憶再次翻湧。
辭青帝清了清發澀的嗓子,極鄭重地邁出一步,“受故人之托,交付此物。”
陽春三月,綠楊芳草,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齊燈火慢悠悠地走在北向之路,山花燦爛,風也溫柔。
回寝舍不過是齊燈火的托詞,不當即回東山,自是為了尋找她那位神出鬼沒的“守護神”。
這樣想來,相識月餘,她還不知如何與朝暮聯絡。
直到她平白撞上一堵風牆。
并不怎麼疼,反而類似做馍馍的發面,齊燈火站在無色無味的“發面牆”前略作思量——猛然回頭。
掀起一陣風,眼前卻空無一人。
齊燈火心裡莫名有些失落,轉身後掌心升起火焰,準備破除阻礙。
這掌直接打了個空。火線跑出去老長,火星濺落在地上又蔓延開來,大有把這春天一并焚盡之意。
齊燈火懊喪地“啊”了一聲,趕忙掐起水訣。
火是滅了,但她更覺得不對,身體先于頭腦做出了反應,終于沒有錯過“元兇”。
“元兇”朝暮此刻正站在她身後,仍是那副水波不興的閑适模樣,但齊燈火卻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心虛。
兩人相視而笑,一個笑得咬牙切齒,另一個眼神飄忽。
“我真的是好奇,你究竟怎麼做到這一切的?”齊燈火逼近的腳步加上強勢的語氣,換了辭青帝定然要退個三丈遠。
但朝暮偏偏站得筆直如柱,由着對方兵臨城下。
“或許是因為,換了身衣裳?”
“什麼?”齊燈火瞪大眼睛,還真從頭到腳将他打量了一番,發覺今日朝暮的衣着确實不同。
不說衣襟繡着的金色雲紋和雪青色的腰封,腰間的紅繩挂石更是從不見他佩戴。
齊燈火隻當他如此打扮是為上巳節,仍想着問個究竟,“剛才的風牆是你幹的吧,還有我滅火的時候,肯定也是你的把戲。”
令她最在意的是自己用水訣滅火的瞬息,在水流從指間噴湧而出之前,奔向四方的火舌已然回退。
不是熄滅,而是回退。
“是我,但我并非有意捉弄你,隻是想同你打聲招呼。”朝暮撥弄了一下腰間挂飾,答得仿佛“今早吃了兩個包子”一樣自然。
打招呼?齊燈火當下就想駁他,轉念又覺得沒有意義。
此間光景正好,那邊少年賽得正熱,她來便是為了尋他一道。
“今天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撷纓會,現在比試已經過半,要不要去東山觀賽?”
誰料朝暮側目望了眼東山,并不買賬:“東山雖視線開闊,可人多嘈雜,不如換個地方。”
那是你不知道練功石上的熱鬧,齊燈火腹诽。
“你曾與我說你的住處頗偏,又在高處,不如我們就去那兒吧。”
齊燈火倒沒想太多,隻覺兩地相隔太遠,便據實相告。
“放心,我有辦法。”朝暮的笑愈發讓齊燈火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