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榮和俞可談話的時候不再夾槍帶棒,正常了許多。
一開始俞可問他這裡到底有多少人時,他像是僵了一下,然後才慢慢說:“一百多個人吧,當時死的都在。”
俞可點點頭,那就是一個不少。
她又問:“出去需要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麼?”
張小榮搖頭:“不是,隻要這個地域的主導者同意就行了,在二樓的時候我時主導,所以在我認同你的說法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這個地方隻有早中晚飯的時候回出現一次出入口,每次出口隻有五分鐘時間,五分鐘後入口關閉就要等下一次打開。”
他說完,俞可眼睛瞟到智能手表上,電子屏幕中規規矩矩的印刷體數字是十二點二十五,距離她下樓已經過了十幾分鐘,也就是說,她下樓時也已經超過了十二點零五分。
張小榮注意到她的動作,目光在電子手表上留連幾分以表懷念:“這個手表,爸爸以前經常帶,但後來他把它摔了。不用确認,你能出來是因為我接納了你,不是因為時間剛好。”
俞可說:“我就說,哪有那麼好的運氣。”
張小榮卻否定:“你的運氣很好,第一次我看到你并沒有對你産生惡意,所以隻是單純地戲耍你,我爸爸也沒有厭惡你,而且你身上有股吸引我的東西。”
“吸引你?是什麼?”俞可問。
“不知道,我說不出來。”張小榮撇嘴:“那感覺讓我很想親近你,但你的性格确實令人讨厭。”
“……你真耿直。”
他戳穿俞可的評價:“你是想說我說話難聽吧,你們大人就是喜歡一些矯情做作的人情世故。”他鄙夷道,“真是讓人讨厭啊。”
明明有很多句話可以說,但意外的,俞可沒有反駁,隻是靜坐。
人情世故令人生厭,可耿直的話語也會直戳人心。
“你父親呢?”俞可站起身,拍掉手臂上的灰塵。
一樓玻璃外能看到模糊的建築,霧蒙蒙的感覺散去不少,在這天氣中她無端感覺到一股溫暖,不似之前的驚悚,而是如同被陽光照射的溫暖。
“*-+/#$”張小榮還是個孩子,音色本就尖銳,小聲說話時像極了蚊子哼哼。
“?”
俞可滿頭問号。
她側頭過去,身形較矮的男孩抿起的嘴角微張,視線錯愕,越過她的肩膀朝門的方向看過去,眉頭微微放松。
窗戶投下一道暖黃色光芒,正好照在她身後,邊緣停在鞋邊。
俞可想問怎麼了,卻被身後人暴躁粗砺地打斷。
“你誰啊,為什麼會在這裡?”
俞可轉頭,周圍牆壁上的黑色不知何時沒有了,隻剩油煙熏黑的難聞氣味,男人身着圍裙手持鍋鏟,臉上帶着一個廉價藍色口罩,他身後老舊的推拉門發出嘩嘩反抗。
男人露在外面的雙眼從她身上掃了一個來回,最後定格在她的銀色長發上:
“你就是老闆說新招的員工?看着年紀輕輕的不會是走關系進來的吧。第一天來沒人教過你廚房不能進麼?趕快滾出去,别打擾老子幹活。”
“……”
身後人不見蹤影,房間變化看似微小但極其明顯,簡從沒說過魇裡到底會發生什麼,對于面前這個忽然改變的空間和不是是死是活的人,她隻能謹慎而行。
面前的女孩沒動,男人不耐煩了:“問你話呢,聽不懂還是聾了?特麼的那死貨不會給我找了個殘障人來做慈善吧。”
輕輕眨了兩下眼睛,俞可把垂下的發絲别再腦後。
男人放下鍋鏟,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上,不一會兒吐出一個煙圈:“靠,我就知道那煞筆不靠譜,找完人還真敢扔給老子,他還真當自己是這兒的老闆了。”
罵了大半天,男人終于停下,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最後重重呸了一聲,嘴裡嘟嘟囔囔就出去了。
“……”
陌生的男人離開,俞可才有時間好好打量這間廚房,燒焦的痕迹完全消失,油煙熏染的顔色久久留在牆壁于天花闆上。
比起之前的更加有了人煙氣,但也壓抑感也莫名而來。
地上有個紙條,俞可撿起來,最上面寫着3月17日菜譜表格。
她目光往下移動,沒有燈源的室内隻能靠窗戶投射而來的陽光分辨,在看到某一行的時候青嫩的眸色一頓,停滞許久。
十分鐘後,俞可從屋子裡找了一套工作服套上,戴上口罩推開玻璃門。
廚房外除了兩個年邁的大媽可以說隻有她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食堂内顯得渺小。
一個大媽先注意到她,停下手裡擦桌子的動作,在衣服上抹了兩下和她握手。
“哎呀,你就是李老闆找來的廚師吧,看着真年輕,”大媽帶着眼鏡,說話時不時就會滑落:“小姑娘可真漂亮,阿姨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不知道在哪個垃圾場撿垃圾呢。”
垃圾場,顧名思義就是一個巨大的存放垃圾地地方,不過裡面的垃圾不是尋常的生活垃圾,而是一些生産失敗的營養液或者實驗品。能丢進裡面基本都是對人體沒有任何提升或者極具傷害的東西。
也是這個世界最底層的人才會做的工作,既累人又工資少,上司還事多,可以說是吃力不讨好。這種工作對體力要求極高,如果不是無路可走也不回去垃圾場裡。
“你怎麼想來這裡呢?哦對阿姨姓陳,你叫我陳姨就行,在這裡千萬别害羞,有什麼盡管問,阿姨也知道這裡不少事。”陳阿姨樂呵呵地抓着她的手,“你怎麼會來這裡呢,小年輕一般不會喜歡這種地方吧。”
俞可瞥過眼,沒有對上眼睛阿姨的視線:“我來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