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與星野做到哪一步?
回日本前這個問題仙道就有思考過,無垠的金門海峽,一艘船舶停靠岸,被陽光曬了一整個午後的身體暖洋洋的,這便是日夜溫差極大的舊金山。
他沒得到答案,在星野這裡,無解是常态了。
“你放她走,就不怕兩個人重修于好?”
那兩日越野叨叨個沒完,同樣的說辭翻來覆去好幾次。
“她又不是我的所屬物,沒有放不放的說法。”
尊重女性是刻在骨子裡的,仙道不認為自己有強加于人的本領。
“你啊你,仙道彰你真是個笨蛋!我看是你不想而已!”
越野第一個不同意,論潛移默化對人的影響力,仙道敢認第二便不再有第一。
傍晚的海風吹得臉生疼,将車窗往下搖更多,是誰想要借自然的力量轉移些注意力?
無論她在不在,晚霞永遠都不會缺席,大片橙黃色的緞帶交織成一場夢,前來于此的人們追尋可期的未來。流川楓的籃球夢、越野成家立業,而放棄了熟悉的東京選擇遠赴陌生的國度展開新人生的仙道,邂逅了一段被注定的奇遇。
“嘛……也不是所有事都受控的。”
他想,他當然想,他總是表現出不在意或高人一等的心境,這些不全算是僞裝,仙道本就比一般人多了一份開闊的胸襟。
“但我真的很喜歡星野,洋子也是,你用點心好吧!”
仙道無奈的聳肩,看向越野的中指,他已經戴上了對戒,很快這枚戒指會變成婚戒戴到無名指上。
他仍不向往婚姻,他隻想下班回到家能看見一個身着他買的稚氣居家服的女人,腳踩字母“A”與“S”棉襪朝他走來,勾住他脖頸問“吃什麼”。他會換下一身工作裝束,将手洗淨後先蹲在沙發邊上看着認真玩起報紙上crossword遊戲的她,親吻她的側臉,被她冰冰涼的小手推開,撒嬌的口吻叫他快去廚房。
“AKIRA,你知道……?”
當她感到困惑時,才會擡眼向在廚房忙活的他求助,如果他順利解答,便會收獲一個飛奔而來的吻。如果不是正在處理海鮮,手上一股腥味,在這裡,在這個直面金門海峽露台邊上的開放式廚房内,一場你追我趕的遊戲将提前開始。
仙道習慣睡懶覺,有兩次為了送星野硬是勉強自己調了更早鬧鐘,被隔壁房的她聽見了沖進來關上,當時隻不過是有親密關系的室友,他隐約感覺到她站在床前看了自己許久,然後以男人能想象的最舒服的方式将他喚醒。
正式交往前的暧昧階段,所有的姿勢她都不抗拒,身體的了解遠比不上心的靠近,仙道還是喜歡站在廚房島台後做兩杯手沖咖啡,香氣飄到客廳内,星野擺弄着茶幾上的花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大學時代的糗事。想聽她說在異國這幾年如何度過,他不介意故事的落腳點是流川楓,聽得出她很愛他。
如果他沒有動心,他會鼓勵星野放下愧疚的執念,回到流川身邊。
可一切都已太遲,仙道習慣了星野不愛笑的眼睛在某一刻看着他彎如高空懸挂的新月,或是他說了什麼冷笑話,或是走在路邊恰好見證了一場别開生面的小提琴表演,她能留意到生活中的點滴之美,她笑稱自己是平凡人類中的滿級選手。
“哦?為什麼這麼說呢?”
“楓很帥诶,你不覺得嗎?”
好氣人,這種問題要他怎麼回答嘛。
“不想回答。”
“哈哈哈,不想回答就已經是回答了哦!”
她将兩隻牢牢牽住的手甩很高,總說他幼稚的人也有不為人知稚氣的一面。
她是故意氣自己的嗎?
仙道卻無法真的生氣,流川那家夥論外表是無可挑剔的類型,他自己交往的女生也都漂漂亮亮的,哪來立場為新女友喜愛好看皮囊這件事而吃醋?
星野曾來過一次醫院找他,車子駛入停車場後打電話叫他下來,追求意味明顯她愣是不肯出現在辦公樓的走道上。
不去辦公室看看嘛?
隻是帶了兩份色拉說是公司附近新開的味道極好,于是坐在車内喝着冰美式吃外賣,她說不去打破他的單身人設了,兔子不吃窩邊草是因為暫時沒有滿意的草,等出現了追悔莫及。
一頓飯吃的他郁悶,換做前女友們,第一天就會打扮的漂漂亮亮來宣示主權了吧,那些可愛的女生們對他死心塌地,隻是缺了那麼點信任。
而星野,急着在兩之間堆砌磚瓦,構築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他打破了屏障,冰冷的一月,站在影院門外的自動售賣機前,衣着得體的兩人雙雙舉起被打開瓶蓋的冷水互潑,算得上是難忘的回憶。
星野回答越野,喜歡仙道是因為活好。
仙道回答越野,喜歡星野沒任何道理。
道理都寫在基因裡,流動在血液裡,萌生在每一眼中。
“我也很喜歡啊。”
所以他再次回答越野,如沐春風的笑臉是真的有幸福的痕迹,兩天後買了機票追去了東京。
五天後,星野躺在他懷中,相田彌生的珍珠耳環在清晨的拂曉中散發優雅光芒,她沒有生氣這件事令他惱羞成怒。
“因為我相信你。”
能被列舉的所有不生氣的理由中,她說出了他最在意的一個。
你怎麼解釋愛情?
愛情便是一物降一物,在她面前,他輸得徹底。
*
鬧鐘響起,昨夜與仙道隻做了一次,一次做了好久,星野甚至覺得醒來後小腹還在抽筋。
“有事嗎?”
他醒的更早,就側躺在一張枕頭上看自己。
“嗯,楓今天約見聯盟代表,我想去陪他。”
星野捂着肚子,在被被窩裡踹了他一腳。
“诶?應該我生氣吧?”
仙道放松平緩的眉毛,看起來不僅不生氣,甚至給人感覺心情大好。
“我肚子疼。”
她抓住了仙道的手搭在肚皮上,這隻手永遠都有着比她更高的體溫,如果不是這句肚子疼,一定會不安分的往下滑。
“怎麼會?是昨天太用力了嗎?”
眉宇間的釋然消失,是仙道緊張的神色,掀開被子将她的上衣撩至胸部,基礎醫學課都上過的醫生開始工作了。
“這裡痛嗎?”
“這裡呢?”
“1到10痛,這裡幾分?”
手指在肚皮上動來動去,星野笑得樂不可支,完全沒有痛的樣子。
“這種事不許開玩笑。”
仙道醫生好嚴肅,捏住了她的下巴,雙唇鼓起。
“唔……嗯……呀!”
星野掙脫後騎在他身上,肚子痛是真的,但也沒那麼誇張到要擺出這幅檢查架勢來。
“仙道醫生,這裡有沒有縮小手術?”
她不懷好意的看着他身體的某個部位,晨起反應令那邊的存在格外顯眼。
“有,要你來做。”
不過這日沒讓她做,鬧了兩下後仙道堅持要知道是哪裡疼,如果隻是前一日做太久導緻的那僅需休息半天即可,如果是别的他會立刻把人帶去醫院。
“哪裡那麼嬌氣,我要出門啦。”
星野從床上一躍而起,迅速洗漱沐浴,将自己打理一番後回到房間看這個懶洋洋的男人,滿臉不舍用他慣用在她這裡總是無用的無辜大眼睛注視着自己。
“今晚不會再給我傳那種簡訊了吧?”
頭發散在額間,在氤氲的清晨,他的性感近乎失真。
“不會,但有件事要提前告知你,我暫時不打算回美國了,直到……”
戴上墨鏡與口罩,他應該能聽懂,關門前額外補充了一句:
“楓會回去比賽,越野的婚禮我就參加東京場。好了,晚上見。”
仙道從床上瞬間彈起,一句留在日本使他徹底清醒。
窗外又下起雨,沒完沒了的雨水流過踩着棉拖鞋的腳底,潮濕的冷空氣令人顫抖,富士山景在回舊金山前是否能清晰的看一眼?
一眼,一眼便是萬年。
*
星野習慣從地庫上車,私密性更強有利于她掩飾自己的身份,流川遙早已等在副駕,今天是與聯盟談判的重要日子,連司機的表情都嚴肅了幾分。
“小楓已經去見兩位代表了,沒想到下雨飛機沒晚點。”
調了正常的鬧鐘反而變遲到了,好在洽談本就不需要她們兩位女士到場。
“應該沒事的,畢竟楓需要球隊,球隊也需要他。”
流川選手這一年的表現有目共睹,全球各地的球迷呼聲響徹雲霄,若不是他一門心思撲在訓練上,代言都能接到手軟。
市中心的路況在雷雨天十分糟糕,平坦的道路上車輪駛過濺不起水花,隻因擁堵車速過慢,星野看了看電子屏顯示的時間,這才上午九點。
約談在某間辦公樓的會議室,是聯盟駐日辦公處,登記過後兩人跟着指引來到高層,漫長的等待從兩杯咖啡散盡熱氣起,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人還沒出來。
“難道是不能再回去了嗎?”
這是最令人擔心的,是否因為一意孤行的決策導緻一拍兩散的結果。
“不會的,如果不需要他也不必談那麼久,我想還是一些細節問題需要商議吧。”
星野安慰道,她心裡也沒底。
重新買了兩杯不怎麼好喝的熱美式,正對着大片大片落地窗看行色匆匆的人們踏着雨水走過人生中短暫的一條路,或許誰都不會記得二月裡的某場雨落在撐在頭頂的傘面,星野不會忘記七上八下的心懸在半空久久不得以安甯。
實在太折磨人了,她把流川的前途看的比自己重,這一點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