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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疊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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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8月29日,16:30,京都,朝露之村】

九歲的朝露神樂正在疊衣服并把它們分類,哼着近期熱播動畫的主題曲。

半小時前突然下起暴雨,幸好蘭婆婆在回去休假前有提醒過母親收衣服。母親在收拾她們家的衣服,她就幫忙把朝露透的衣服給送過來。

“這是裙子……這是外套……内衣……”她分得很認真,口中念念有詞。

一陣輕得很難察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着這間卧室門被拉開,有人走了進來。黑短發紅眼睛的小女孩,正是朝露透。

“啊,小透,是想睡覺了嗎?稍微等一下哦,我幫你鋪床。”朝露神樂打量了一下好像快睜不開眼睛的朝露透,立即放下衣服準備去拿被褥。

但是她瞥見朝露透輕輕搖搖頭,舉起手中用來交流的美術本。

紙張上用鉛筆寫着:“勾玉不見了。”

朝露神樂訝異:“怎麼會呢?你不是一直戴在脖子上嗎?”

朝露透默默翻到下一頁紙,上面寫的是:“我想出去找。”

“可是村子這麼大,你去哪裡找呀?”

朝露透卻像預判了她這個問題似的,又翻開下一頁:“可能在奈奈緒那裡。”

朝露神樂這才想起來上午朝露透被朝露奈奈緒帶出去玩了,那時候勾玉好像還在朝露透身上。如果在家裡找不到的話去問朝露奈奈緒的确是正确的方向。

朝露奈奈緒是家族二把手朝露真央的小孫女,住的地方離這邊不算太遠。朝露神樂便沒有阻攔朝露透,說:“那我陪你去吧。”

可是朝露透繼續翻頁:“我一個人去。”

“小透,這可不行……”朝露神樂搖搖頭表示不贊同,誰知朝露透合上本子轉身就跑,仿佛隻是過來通知她一聲。

朝露透沒有打傘,一溜煙沖進雨裡。朝露神樂從來跑不過她,再加上拿傘耽擱了時間,轉眼間就跟丢了妹妹。她索性和以前一樣不追了,大聲喊了一聲“小透記得早點回來”就回屋了。

她覺得在朝露家這麼安全的地方,朝露透是不會丢的,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那時候的朝露神樂還不知道,這個決定會是她一生中最後悔的事之一。

【1997年1月18日,京都,朝露之村】

“母親?母親?”

剛入睡不久的朝露累因身體輕微的搖晃醒來。

她睜開眼,在昏暗中看到朝露神樂的臉。向來像大人一般穩重的女兒此刻表現得六神無主,聲音壓得再低也掩蓋不了焦慮。

“有事嗎?”她聽見自己沙啞着嗓子問。

“出事了母親!小透被駿雄大人拖走了!求求你,快去救她!”朝露神樂皺緊眉頭,說得又急又快,“我看到在場的還有真央大人、貴矢大人和剛之大人!他們下午把時翔姨父關起來,肯定會對小透做什麼事——”

朝露累看了眼現在的時間,剛好還有半個小時就到1月19日了。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朝露累想倒頭繼續睡,因為不管朝露家其他人想對朝露透和朝露時翔做什麼,憑她在朝露家的角色定位這些重要工作是絕對輪不到她知道和參與的。她甚至連那父女倆什麼時候回來朝露家的都不知道。

可是朝露神樂知道。而這個時間,朝露神樂本該睡得正熟。

“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于是朝露累問。

朝露神樂突然收住聲音,好像尴尬似的沉默了幾秒。

“對不起,母親大人。”朝露神樂輕輕地說着,呼吸也很輕,“我不聽話。今天上午我和小可她們一起玩的時候,看見姨父和小透去姨媽家了。我想起來那塊勾玉還沒有還給小透,就偷偷去見他們了。”

“哦。”朝露累不确定自己是否應該接受這聲道歉,隻能這樣回應。

朝露神樂說的“那塊勾玉”她知道,據說是朝露駿佑的遺物,但是因為沒有人想要,就變成朝露透的東西了。聽說那件事的導火索正是因為那塊勾玉丢了,她記得朝露神樂幫忙找了很久,可是不湊巧的是在找到前朝露透就跟着朝露時翔離開了朝露家。此後朝露神樂就一直保管着那塊勾玉,等待着物歸原主的那天。明明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一定要親手還回去呢?

“可是我剛好碰見時翔姨父和駿雄大人,他們一起去了神社,聽他們說話好像是想讓時翔姨父幫忙檢查一下「業火」的刀鞘,因為當代隻有時翔姨父做得出來。我有點擔心,就跟着去了,然後……”十歲的朝露神樂一想到自己今天看到的就緊張得不行,手指緊緊捏在一起,發覺自己手裡已經有點出汗了。

她繼續說:“然後時翔姨父再也沒出來過。我一直等到吃晚飯的時候,駿雄大人和剛之大人他們進出了好幾次,可是一直沒有見過時翔姨父。”

“不明智的選擇。”朝露累眨了眨眼睛,評價道,“因緣神社不隻有一個出入口,你憑什麼認為朝露時翔沒有出來?更何況當時你唯一正确的選擇是回家躲着裝不知情。他們肯定早就發現你了,等他們騰出手來,你就得挨罰了。”

朝露家沒有“愛護晚輩”這種認知,不僅訓練時一視同仁,而且隻要上位者對下位者的表現不滿意,責罰是免不了的。而關于“責罰”她很有發言權,有的責罰是小孩子絕對承受不起的,以前被害死的孩子不是沒有。朝露家的大多數人都謹小慎微地生活,都告誡自己的下一代一定要聽話。

但也不是沒有一個人敢反抗。反抗過朝露家的人,要麼已經死了很久,要麼現在正被他們控制着。

“我知道,母親,所以我回來了。可是,我覺得無法安心,一直睡不着,所以剛才我打算再去一趟神社。剛好就看見小透被……”朝露透接下來的遭遇就不用贅述,說到這裡朝露神樂用力搖搖頭,用懇求的語氣說道,“求求你了,母親,救救小透吧!她明明——她可能隻是在找姨父,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看着女兒發自内心的憂心神色,朝露累忽然感到很疲憊。這種感覺像一陣風一樣,把心裡那兩團焦慮和憤怒的火焰吹得越來越旺。

“神樂,我不能救她,也不想救她。不要忘了,她有罪。”朝露累隻好長歎一口氣,翻過身去,不再去看朝露神樂的臉,“她當初咒殺了好幾個孩子,甚至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對晴祝君做那種事……無論她會遭遇什麼,都是她罪有應得。”

朝露神樂沉默了一會兒。她也想起了同樣的事。

“母親,我覺得不是她的錯……”再次開口時,她的聲音有些發顫,有點語無倫次,“她受了那麼多傷害,不能……”

“沒有人在意她經曆過什麼!難道因為她被傷害過,無論做什麼事都可以被原諒嗎?”朝露累不耐煩地打斷她,語氣都變得尖銳起來,“她毀掉了好幾個家庭,讓更多的人陷入失去親人的痛苦裡,這是她必須贖的罪。”朝露累閉了閉眼,“去睡覺吧,明天你還要參加繼承式。”

“母親……”

“出去。天亮之前不準再來找我。”朝露累閉着眼睛說,“真這麼擔心的話你就自己去救好了,祝你成功。”

朝露神樂總算噤了聲。

在朝露累看不到的角度,朝露神樂紅了眼眶。

每次她嘗試跟母親說話,到最後總會想哭。明明母親說的話聽起來都沒有錯,但是她莫名覺得很難過。這次也一樣。

她什麼也沒說,默默吸了一大口氣壓下哽咽,伸手替母親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她的眼淚含在眼眶裡,一直沒有落下來。

合上門闆離開母親的卧室,朝露神樂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沒有開燈的房間,關上門和衣躺進被褥裡。

她将手伸進枕頭下,緊緊捏住那一小塊殘缺了一塊的勾玉,閉上了眼睛。

她記得以前自己和母親交談後忍不住哭時,朝露透都陪在她身邊。小她四歲的女孩子不會安慰别人,總是做出一些很可愛的鬼臉逗她笑。

朝露透總說,神樂姐姐不要哭嘛,你笑起來最好看啦。

朝露神樂蜷緊身體,流下了眼淚。

已經到了淩晨三點,朝露透仍然睜着眼睛,毫無睡意。

擔心爸爸睡不着覺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她現在的心情糟糕透頂。她又不能抑制從中提取咒力的本能,咒力積壓在身體裡尤其是大腦裡的感覺一點也不好,持續的疼痛讓她懷疑自己會因此死掉。

而這,是拜朝露駿雄所賜。

十二點前,朝露駿雄把她從供奉室押回來。他修改了術式的作用範圍,使她身上的繩子隻剩下纏着脖子的部分,消失的那些則是變成鎖鍊出現在地闆上和牆上,從内部将房間嚴密封鎖。這些鎖鍊剛好把任何能移動的物體全都遮住了,不讓她碰到。所以她既不能用咒術,又不能借助工具逃跑。朝露駿雄還把她脖子上的繩子連到天花闆上,像在栓一條狗,她觀察好半天也沒從盤虬的鎖鍊裡研究出來另一端究竟在哪個位置。

朝露駿雄說要把她關到他滿意為止,看起來是不打算讓她參加那什麼儀式了。他這樣宣布的時候,朝露透發自内心說了聲“謝謝,我本來就不想參加,是你們求我回來的”,把六旬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

但這并不能讓她的心情變痛快。找不到爸爸,咒力還被朝露駿雄的術式封鎖住了,她的命運又重新回到了朝露家手裡。

——尤其是她最讨厭的人手裡。

在朝露家過的最後一個生日,朝露透許下的願望就是隕石降臨把這個村子夷為平地,并且一定要落在朝露駿雄身上,把他砸扁;就算隻有他消失,也是她賺。可惜直到現在這個願望都沒有實現。

從兩年前離開朝露家開始,朝露透就非常反感自己被劃分為朝露家的一員,因為她姓“朝露”是因為媽媽姓“朝露”,而不是因為想跟某個家族扯上關系。她平等地讨厭朝露家姓朝露的所有活人,尤其是朝露駿雄——因為他是她一生中最讨厭的人,絕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能超越他!

當年朝露黃泉被關起來以後,朝露家就把朝露時翔趕出朝露家,并且以不允許帶走朝露家的血脈為理由把正需要父親陪伴的朝露透扣在朝露家。此後朝露透就迎來了恐怕一生都無法忘卻的長達半年的折磨。

曾經那些總是親切對待她的孩子和大人全都不喜歡她了。他們的手段不像詛咒師那樣殘忍,但是侮辱性極強,也讓她流過血,甚至還差點弄瞎她的右眼。

所以朝露透很難不讨厭朝露家的活人,但是她對朝露駿雄的讨厭不同。

她從記事起就察覺到朝露駿雄很讨厭她,讨厭她到敢當着全家族的面指着她說“總有一天我會殺死你”。她無法無視他的敵意,更無法理解。

一開始她以為是因為自己的性别,因為不少人總是勸媽媽再生一個男孩,很嫌棄她似的。可經過長時間觀察,她發現别的女孩雖然過得沒有男孩好,但是并沒有被他在公開場合指名道姓地詛咒去死,所以這個原因排除。

後來她覺得是因為自己術式被媽媽封印起來了,裝作完全沒有天賦的樣子,長輩們不喜歡不優秀的小孩也說得通。可她又發現他對沒有咒力的傭人和送物資進來的普通人都和顔悅色,這個解釋自然也不對。

她隻能認為是自己與衆不同的緣故。她清楚自己在朝露家一群文靜又溫柔的女孩子裡格格不入,她喜歡跑喜歡爬樹喜歡大聲笑大聲哭,她們不喜歡;她會在幼兒園裡跟男孩子打架,她們不會,甚至不會跟村裡人吵架。她覺得自己很好,也覺得她們很好,可是朝露家好像更喜歡她們那樣的女孩子。于是在那半年裡她嘗試模仿她們,無論被怎樣對待都沒反抗過,可換來的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辱罵和責罰。

于是朝露透也開始讨厭他,也不再打算努力去改變别人對她的看法。

她想,忍耐吧,爸爸回來接她的。忍耐吧,以後再也不要回來見到這些人了。

直到時間來到1995年8月29日,駿佑爺爺的遺物被那些人弄丢那天。

她動手了。

朝露透其實記不太清當天具體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隻記得她做的事情也是會招來仇恨的——比如朝露駿雄。他在押她回來的路上不停念叨,說要讓她為那件事付出代價。

上一次她能平安無事,是因為爸爸突然趕回來;這回運氣也挺不錯的,老頭子沒當場絞死她,絕對是顧忌村子裡那些被他請來的客人。

朝露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但她很快就收斂了笑意,翻身朝另一邊側躺,看向通往檐廊的拉門。

木門分成兩半,下面一半是填着白紙的木格,上面則是一整塊玻璃闆,玻璃沒被鎖鍊完全遮住,她還能看到一角天空。

黑色的天,漆黑的房間,被封鎖的出口,沒有人在她身邊,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她。一切都像極了。她好像不是被朝露駿雄扔回她住過的卧室,而是被扔回那家酒店。

一隻手浮現在她眼前。戴着黑色皮手套,散發着血的味道。手指捏住她的臉頰,用力扳開她的嘴,打算把解除封印的一級咒物塞進她嘴裡。

那是詛咒師的手。那個詛咒師想讓詛咒吞噬她,然後把她帶到媽媽面前,逼媽媽祓除她。

咒物吃起來是很惡心的,那種惡心反胃的感覺朝露透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幹嘔起來。

吞下咒物後,她以為自己會死掉。可是她沒有,幸運地活到了今天。那才是她最幸運的時候。

這一次,她的好運還會繼續嗎?

朝露透将臉埋進枕頭裡,喃喃道:“不管是誰都好,幫幫我吧。”

在寂靜的神社裡,明明沒有風吹進來,祭台上的蠟燭卻“噗”的一下同時滅掉了。室内變得幽暗。

原本安靜躺在刀架上的刀具開始發出“咔啦咔啦”的響動,刀鞘上的咒文也在同一瞬發出明亮的金光。那種動靜越大,金光越亮,漸漸地,整間神社明亮如晝。

可此時整座村子還在沉睡,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個角落發生的異常。

「業火」和封印它的刀鞘對抗了十分鐘之久,最後以刀鞘落敗告終。

室内重歸黑暗,一團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從幾乎快将刀鞘一分為二的斷裂處跳出來,一瞬間就跳到了兩三米的高度。但它沒有繼續蔓延,而是讓自己的透明度變高,最後與空氣完全融為一體。

它知道,現在還不是自己出來活動的時候。

“晴君!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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