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寶閣内,暗五早已在二樓等候,自從查明小寒死因,心情至此還未平靜。
他和主子兵分兩路。主子去找小娘子,而他去查小娘子與小寒的關系。縱使見多了一排排冰冷的東西,也不襟為小寒抹了把淚。小寒是…是被…
小寒有一條從小到大養的狗。那日小娘子給了小寒一枚銅闆,可小寒沒有花。而是去到了她舅母家,想要用銅闆換他的狗。那個舅母不僅拿了錢,還當着小寒的面把狗做成包子。臨走還送了兩個給小寒。這就是為何發現小寒的時候,炕上有馊包子。小寒甯願餓死,也不吃那兩個包子。
暗五的心裡就跟八花九裂似的,本以為主子的身世已經夠可憐了,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如此卑鄙龌龊之人。
忽聞窗外傳來一陣聲響,暗五立馬起身。見夜冥決迎來,便上前作揖,“主子,小娘子那邊暗一跟着。”
夜冥決颌首,掀袍落座。拿起面前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杯身花紋,“查到了嗎?”
暗五回道,“小寒父親是…是當朝安夷将軍麾下的将士伍慶輝,死後撫恤金被安夷将軍私吞。小寒随母親長大,身體不好,隔山差五鄰裡還欺負這對孤兒寡母。小娘子說的并無虛言,的确在街上碰到的。”
他沒說的是小寒母親死的怨,小寒死的慘,他查到真相後,都恨不得把小寒舅舅一家給活剮了。那孩子的确可憐。
夜冥決并未應答,隻低着頭一直摩挲着手指的杯子。細看,他的手慢慢地将杯子緊攥于手掌之中。
半刻間,他終于開口,“将小寒一家埋一起。”
接着問, “尚書府那個老二的嘴撬開了嗎?
暗五回道,“吳承翰說他欠了賭債,出現個黑衣人給錢讓他去買兇殺了藍夜國使臣。而那個黑衣人也是藍夜國的口音;他以為就是普通的仇家關系,跟他也沒任何關系。”
夜冥決嗤笑一聲,“沒關系?賭徒?審的不夠,在審。”
暗五應道。
夜冥決指尖不停地摩挲着茶杯,心想:他可不信吳承翰僅僅是個賭徒,收拾了他也差不多要離開此地了。如今林老婦那邊還是找不到出口;夜冥決想起破廟裡南梨破碎般的眼神,心頭一動。
他沒有多座,吩咐好暗五的任務便起身回陽曲村。今日發生的事情,他有了新想法,他想探探南梨的态度。
庭院裡春雨過後泥濘不堪,下腳地都快沒了。今日回程和夜冥決順便買了些米面糧肉,眼下也不知他回不回來。南梨看着廚房的米面略微思忖,王屠夫差的一斤肉怎的還未送來?罷了,先不管了,還是擀面條吧。多做點醬料,如果他回來能馬上吃口熱的。
約莫一炷香功夫,南梨端着面去到林老婦屋子。此時林老婦已醒來,怏怏無神呆坐在炕邊,她不由地多看一眼。
她雙眼無神蔫如垂柳。見如此,南梨上前詢問,“婆婆?您不舒服嗎?”
此話一出,林老婦動了動眼珠。下一息,歪着頭目光朝她看來,并未馬上說話,而是沉默半晌。
南梨今日本就千瘡百孔,現下已是疲憊乏力。靜坐着看着林老婦。須臾片刻,林老婦好似很是愁容,開口說道,“梨兒回來了?老婆子啊身體是越來越差了。”
“怎麼會呢,許是天氣煩悶,擾的精神困眠不休。”南梨道。
“我的身體我清楚,如今越睡越沉。”話落,便示意南梨在炕邊坐下。擡手摸了摸她的鬓發,半張着嘴好似要說不說般來回頓了幾次,最終還是開了口,“梨兒,離開這個家吧。老婆子走以後,決兒許是不會在回來了。到時,你可怎麼辦?”
南梨聽了,連忙起身,“婆婆,我走了去哪呢?相公雖寡淡,但對梨兒甚好。如相公不要梨兒,梨兒定不會賴在這個家。”
林老婦看着淚眼婆娑地梨兒,哀歎道,“決兒對你無情,你趁着年紀小,不如早點改嫁。”
就在此時,一道磁沉得聲線打斷了二人對話。
“我的娘子應是我來做主吧?”夜冥決踏步而來,生冷的望着林老婦,“您說是嗎?”
林老婦顯然沒猜到他會回來,已然沒了剛剛那副蔫垂樣兒。南梨站在夜冥決的身側,他高挺的身軀将她半遮掩,好似給自己媳婦兒出頭般軒昂。
她餘光打量了林老婦兩眼,本以為她會順着夜冥決的話揭過這一篇兒。沒成想大有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般,質問道,“你雖為我兒,可你不應耽誤人家,如今你倆并無情,何必強鎖一處。”
夜冥決冷呵一聲,“你讓我娶我便娶了,你讓我休便休?”
“我是你母親,我怎的不能為你做主!”林老婦聲線都拐了調。
南梨一直躲在夜冥決身後屏息側耳靜候。看林老婦的樣子此時沒有半分病氣,換而言之一透着絲戾氣。她雙眸散着抹翳色,直勾勾的盯着夜冥決。那滿是溝渠的臉往下一拉,像是鎖命般勾魂。
及此,夜冥決突然抓起她的手腕。兩人四目空中相對,她心卻不住的亂恍。他微俯着身子直問道,“南梨,你想離開嗎?”
一聽此話,南梨喉中一哽。電火間思量,便擡手掩面道,“相公,梨兒不走。隻要相公還要梨兒,梨兒便一直跟着相公。”
夜冥決眉宇高挑,眼神竟透出一種調侃,好似跟她說演的不錯。南梨回瞪他一眼,便對着林老婦說,“婆婆,梨兒是不是做了什麼讓您不滿意的事情。”
林老婦坐在炕沿邊一動不動,并且從未這般生冷的看過她。想到剛剛的種種,南梨手心浸出冷汗。如今她也不知道這兩母子之間到底發生何事,隻能見一步走一步。想讓她離開這裡,當下絕不是時機。
下一息,她剛要開口,夜冥決搶先道,“你就在這安穩的住着,如今虎狼肆虐,世道并不安生。”
南梨了然,這是在拐着彎兒的敲打林老婦。如若真為她好,怎麼在如此亂世之中,趕人離開。同時也在提醒她,他于林老婦不合。
心裡的懷疑越來越多,眼下她不想随意的拉偏架,于是反拉着夜冥決的手嗔怪道,“哎呀,好了。婆婆也是為我着想,是我曲解了婆婆的用意。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即是誤會解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