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劉婆婆，你說這個我可就不認賬了……夫人最近病了，不出門見客，也不許人去打攪呢！”

劉婆婆聞言，臉色倏地一變，一把逮住春桃：“你就知道這些？那夫人可曾安排了去疏影閣的人手？宋姨娘初來乍到的，總還有許多東西未曾收拾清楚，就她身邊那幾個小丫鬟怎麼能夠呢？”

春桃想了想，想起昨夜裡覃姑姑的囑咐，答道：“說起這個，正是吩咐過的呢……”她聲音壓低了些，湊在劉婆子耳邊：“這幾天讓宋姨娘先自己挑着，有合意的先收到房裡，等過段日子太老爺和堂老爺們上京了再新去人牙子那裡挑些伶俐的。上回宋姨娘不就在灑掃的丫鬟裡邊挑中了一個嗎？放到了身邊，說是跟和她一起來的聽松寂月姐姐平起平坐呢！”

劉婆婆啧啧兩聲：“小姐前些日子不也看重了一個灑掃丫頭嗎？也收用到了身邊……你在夫人院子裡也幹了好些年了，怎麼不見你哪日飛上枝頭變鳳凰？也省得老是做些跑腿傳話的瑣碎活兒。”

春桃啐了一聲，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道；“那是人家福氣好！怎麼不見你做個管事的嬷嬷？也省得在小輩面前噴這些酸水。”

劉婆婆皮笑肉不笑，隻是招呼着春桃去跟廚子遞話，便什麼也不說了。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秦明月這天傍晚回了秦府，還未踏進母親的蒹葭院，便聽見路上抱着匣子的小丫鬟們正在說話。

“夫人怎麼偏偏這個時候病了？我記得昨日還出了門，正說要去京中幾個人牙子手裡購置些得力的丫鬟小厮……怎麼……說病就病了？”

一個抱着個黃花梨木匣子的小丫鬟走的極慢，和後邊提着兩個五連珠羊角宮燈的說着話。

後邊那個小丫鬟聞言竟是笑了笑：”得了吧！我可聽說不是病了，是被氣的！“

折枝看見秦明月果然頓住了腳步，不悅地将目光掃了過去。

後邊的兩個小丫鬟走到前邊，才看見秦明月正看着她們，吓得立馬閉了嘴。

翠雲白了她們一眼：”做你們該做的去！别在這裡亂嚼舌根！”

兩個丫鬟抖着身子答了是，看見秦明月看也沒看她們一眼地走了才松了一口氣。

折枝垂眸，心道——第二幕戲開唱了。

先唱一曲紫钗記前阙，再唱一段琵琶記。零零湊湊，總能湊出完整的一出戲。

你方唱罷我登場，順水推舟，總能揪出來究竟是誰唱錯了詞。

紫檀鑲點翠十景圖屏風後，花梨木嵌玉石羅漢床上，李氏虛躺在姜黃色挑絲雲紋軟枕上，頭上戴了個抹額。

秦明月進去之時，覃姑姑正一口一口地往李氏嘴裡送藥。

那藥碗裡的湯水看起來漆黑，聞起來更是苦澀。

秦明月的眼眶刹那間就紅了。

從她記事以來，她母親就從未這樣狼狽過！

錯金螭獸香爐裡摻了些辟寒香，還有甜膩的鵝梨香，卻還是掩不住空氣中彌漫的苦氣。

“母親……我聽外邊的人說您病了……怎麼回事？早上的時候看着還好好的，怎麼……請郎中來看過了嗎？”

秦明月坐在床邊，一臉憐惜。

覃姑姑輕歎了一口氣，将藥碗放到秋菊拿着的盤子上，又拿出帕子輕輕替李氏拭去了嘴角的藥漬。

“郎中來看過了，說是受了風寒。昨夜夫人貪涼，半夜起來支了窗子，今日晨起就有些頭疼，到了午後就起不來身了。”

秦明月回想，母親早晨時确實看着疲憊，想來的确是受了風寒。

李氏艱難睜開眼睛，眼裡紅血絲有些重，嗓音也有些啞了。

“月兒……我的月兒。”

秦明月把臉湊上去，好讓李氏好好撫摸。

“我閑着無事，給你舅母遞了口信，叫着瑜姐兒過來陪着你玩。你在府上本就沒有兄弟姐妹，堂兄妹又遠在冀北，也隻有瑜姐兒能陪着你排憂解悶了。”

*

翌日。

巳時左右，便有下人來通傳，說是幾位表小姐和幾位舅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