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莺飛,青綠一片。
高雀帶秦明月來了莊子上的一片空着的草場,如今草已經長成,踩着軟綿無比,像踏了棉花。
草場左邊就是馬房,裡邊有幾匹馬,膘肥體壯,專喂着供貴人閑暇時騎着玩。若一時興起想要打馬球,騎具馬鞍早已備好,記籌數的和球門的也放在一旁的屋子裡邊了。
草場四周插着笙旗,旁邊屋子連着長長的一片連廊可供觀賞,廊前面,投壺射箭這些器具也是一應俱全。
秦明月換了騎裝,挑了一匹棗紅色的馬,翻身就上去了,幹淨利落。
翠雲在下邊牽着繩,就怕這馬亂跑傷了秦明月。
馬蹄聲獵獵,折枝看她們好不容易走遠,便忙裡偷閑躺在了草叢裡,癱在上邊。
高雀不知道從哪裡走過來,吓了折枝一大跳:“你這丫頭倒是不尋常。别人都想着如何去讨自家主子歡心,就你躲在這裡躲懶,閑的自在。”
倒也說不上自在。
秦明月雖現在在騎馬,卻吩咐她去把風筝放得高高的,她想既放風筝又騎馬。
“我倒不是不想讨小姐歡心,隻是翠雲姐姐把小姐看得太嚴了,我現在就是想近小姐的身都難啊。”
話雖如此,可折枝在心裡卻想着自己可曾露出來什麼馬腳過。
隻是她向來謹小慎微,從來不敢冒尖,與這位高姑娘說的話都并不多,想來除了李氏那邊的人無人知道她的另一面。
高雀笑了笑,臉上的雀斑一點又一點:“我爹在我小的時候并不認我,于是我便跟着我娘一起讨生活,所以才學得了這一身的本領。”
“從小的時候我便開始和娘親一起四處耍雜技,見過的人怕是用一百雙手也數不完。”
高雀看向折枝,似乎想從她那裡尋得一些答案:“折枝,我見過很多的小姑娘,哪怕在最嚴苛的府裡做活的丫鬟也不像你這樣。你的眼神哪裡像十來歲的姑娘,卻很像個老嬷嬷!”
折枝原本也也有疑,她再如何也隻不過是個黃毛丫鬟罷了,那日究竟是靠什麼讓覃姑姑願意聽下去她的投誠之言的呢?全靠她的算計嗎?
或許不盡然。
有的人年少老成,雖是雛鷹可亦能顯日後展翅翺翔姿态,初露鋒芒之時,便叫人知道,這座宅子困不住她。
李氏立在黃梨花鳥十二扇圍屏前,細細摩挲着上邊雕着的紋路,沉下身來吩咐身後的覃姑姑。
“城裡的那個人可安排好了?”
不日便要回府,若是看不上精心排出的一場大戲,倒是白白浪費了她這段時間的籌謀。
覃姑姑有些心疼李氏憂思過度,點了點頭讓她放心。
接宋氏回來的那一夜,李氏在屋内哭得眼睛都幹了。始終想不明白為何她與秦佩相敬如賓,可他為何眼裡始終沒有她這個妻。
那一日她就偎在覃姑姑的懷裡,泣不成聲,說她要和離。
可李家和秦家的人是絕不會讓她就這樣和離的,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
這個世道上,女子想要憑自己心意活下去,實在是太難。她隻能去争,去一步一步做局、鋪路,最後才可能為自己謀得那麼一線的機會。
她一點錯處都不能有,所以,這個錯處要别人來做。
“老奴已經找人打聽到了老爺身邊的青崖的家裡人。他家人丁單薄,除他以外隻有一個哥哥和一個老母,他哥哥腦子不太靈光,年近而立才開始議親,全家都指着青崖一個人過活。”
李氏點了點頭。
覃姑姑曾經在宮裡服侍過幾年,後被放出宮外,不願婚嫁,便尋了戶人家繼續服侍,便伴着李家最小的小姐李長容長大,并作為陪嫁嬷嬷帶來了秦家。
所以覃姑姑做事,她一向放心。
雖如今摸不清楚她母親那邊究竟是想做些什麼,可在她心中,覃姑姑比母親還要可值得她相信。
她想和離,就先得把秦明月的婚事定下來,不然日後再議親,就難了。
“來往人馬可打聽清楚了?”
“奴婢打聽了,前些日子聖上聽聞皇陵處天降異象,便派了指揮使崔彥祺、大理寺卿呂耀文和翰林學士馮銘前去查看。呂寺卿追查,指揮使互送,馮學士記錄在冊。五日前出發的,不日即将回京。”
李氏将頭點了又點,将一顆懸起來的心放到了肚子裡了。
秦明月騎夠了馬,便勒馬停下來歇息去了。
折枝給她搬來了一個躺椅,放在連廊前邊。不到一會兒,高雀又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裡變來一盤果子,配着茶喝欣賞碧草藍天倒是别有一番風味。
高雀看着接過秦明月手中的竹球,放在地上,又看向折枝,眼裡帶上了幾分戲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