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子讓她去山長的書房去,賀春言有點懵的點頭答應。
進了山長書房,賀春言看到的是一室散亂的書卷,沒有一個人,她找了一個空椅子坐着,腳下卻是亂擺的話本子。
封皮上面寫着幾個大字:《遊仙列傳》。
她拿起話本子看,一時間看入迷了,這古人寫的修仙話本子花樣雖然不多,但是也不難看,一種古早味修仙味。
殊不知已經有人站在她前面多時了。
“賀春娘。”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驚的賀春言心髒都要吓出來,她仰頭看,發現原來不是山長,而是那個老熟人謝景初。
其實昨日才見過,不知怎麼,賀春言覺得他今日臉色難看兩分。
“你進來的時候就應該叫我,我差點被你吓死。”她怒視着謝景初,這人劍眉星目,本來是好顔色,但非要闆着臉。
“如果吓到你,是我唐突了,可我一直在書架後面整理書卷,并未看到你。”他的語氣如他的人,都有古井無波的味道。
賀春言懊惱,這個人一點沒有憐香惜玉的心。
謝景初沒說話,繼續從地上、椅子上、書桌上拿起散落的書本,往後面書架上放,仿佛賀春言不在場似的,她自然也沒有攀談的心,拿起話本子繼續看。
隻是怎麼也看不進去,就是心想一個大男人吓到人就道個歉,怎麼還有那麼多話,真是沒有情商。
寂靜的書房突然冒出“咕咕”聲,賀春言擡頭,看着散發聲音來源的人。
謝景初平靜的表情上有些尴尬,他想假裝無事發生。
可賀春言不給他機會;“你肚子餓了?還是鬧肚子了?”
謝景初看她一眼,半響沒說話。
“若是肚子餓,我這裡有核桃仁。”
“過午不食是懲罰。”
賀春言覺得好笑:“謝六郎你這樣的人,也會做錯事情?你犯什麼錯了?”
“已經年滿十八,還是白身,沒有功名,亦無親事,愧對養育之恩,父母之命,這就是錯。”
賀春言覺得匪夷所思:“這都能是你的錯?科舉之難,天下皆知,白頭翁與青春少年郎同科已經屢見不鮮,至于親事,姻緣天定,月老牽繩,若是不成那也是時機未到,你家裡人還要罰你,也太狠心了吧。”
謝景初聽她說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她:“既有少年中舉,那為何不是我,既然姻緣天定,那媒妁之言又怎麼說?親事未成是也是姑娘嫌我依然是白身,既然有人中舉,那怎麼不能是我,這怎麼不是我的錯,何況這不是家人罰我,是我自罰。”
賀春言笑出來:“你把我都繞糊塗了,這兩件是若是勤力能成,鄉間的青牛那就是今科探花郎。”
“慎言,豈能拿科舉開玩笑。”
“因為你是死腦筋一個,世間萬事,總有人力不能及,你如此嚴苛對自己,怕不是有什麼心理疾病?”
“你。”
謝景初剛想說話,就聽有人笑着說:“好辯才,好口舌,賀家言姐兒,可還記得林伯伯?”
“師父,我在此理書卷,遇到賀家姑娘,說了幾句閑話。”
賀春言看着進來的中年男子,此人比賀謙歲數大些,年逾四十,氣質儒雅,喊了聲:“林伯伯。”又行禮說:“楊夫子讓我來書房,進來時以為沒有人,沒想到打擾了謝六郎理書。”
“不礙事,我叫你來,是有事情,你父親在你進書院之前,希望我收你為弟子,想讓你學習作詩,但我看過你卷上的詩作,想來你肯定是不願意學這些,來問你可願學習其他?”
賀春言心想,怪不得你考試的時候站在我身邊搖頭。
“想學什麼都可以嗎?”賀春言心想,既然能誇下海口,那肯定很有本事。
“是的。”
“那我想寫話本子。”賀春言心想。
林山長笑着說:“好好好,看來你我志趣相同,自然是好的,你每日散學之後來我這裡,拜師禮乃是陋習,回頭讓你爹送我一摞孤本即可,既然你是我徒弟,那就給你大師兄見個禮吧。”
“先生也寫話本子?”
旁邊的謝景初回答:“你剛才看入迷的《遊仙列傳》就是先生所寫,師妹。”
賀春言趕緊見了個禮,心想謝景初倒是不忘占便宜,提醒自己禮數不全呢。
“天色太晚,書院小路多,六郎,你送師妹回去。”林山長吩咐他。
于是剛剛還争辯面紅耳赤的兩人,倒是一道回書舍了。
青山書院在山腳下,蚊蟲亂飛,樹木森森,蟬鳴終日不歇,謝景初打了燈在前面,遇到台階、有石塊的的地方都小心提醒,仿佛一點也沒有把兩人的争吵放在心上。
讓賀春言自覺有些小心眼,于是開口問他:“你聽我說那些話不生氣?”
“為何要生氣,你說的有幾分道理,隻是個人有個人的問題,問題不同,方法自然也不同。”
他聲音在靜谧的夏夜裡,聽起來有幾分怅然的道理。
賀春言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有些覺得自己是不夠禮貌。
但卻不知道怎麼說,于是又繞回到他那日的親事上。
“婁七娘是王紳的鐵粉,你與王紳關系那麼好?難道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