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為越高,隔境界越如隔天。若摘星閣閣主今日能突破大乘期,莫說他師父了,便是把那些戰神都搖來,也未必能讨到好。
屆時,一位大乘期,還何須懼怕這些宗門?怕不是摘星閣當場取道清宗而代之,榮登天下第一宗寶座。
現在想來,在青州不顧風險對他和燕流雲兩個來路不明但資質不錯的修士出手,恐怕就是因為這位閣主等不及了——他渡劫在即,急需足夠的容器。
而此刻火急火燎地掀桌子,估計也是因為在他們逃脫之後發覺了不對,料定被擄走弟子的宗門定會于這次議會發難。
隻不過摘星閣算錯了一件事,那便是道清宗的行動比他們的預期更快。
但凡拖到議事正式開始的明日,或許摘星閣閣主便已成功渡劫。便是不成功,毀屍滅迹也肯定做完了。
在今晚……一切都未能塵埃落定,處處皆可生變數。
而且還混進來他這一條漏網之魚。他大概是因識海中的鬼才被拉到這裡,但他的身體還在外面。
希望……師尊不要以身犯險,拿道清宗弟子無故失魂這件事發難就可以了。
雖還不知江南行的身體到底有什麼問題,但趙璟總有種隐隐的直覺,林峰主百般防着他動手,定是有道理的。
“那我們現在如何做?”趙璟問道。
“等。”漱玉真人不急不緩,視線始終落在下方的石台上,“待到他來渡劫時,此地必然會打開,屆時我尋一機會送你出去。”
趙璟:“若我是閣主,我會優先用更強的元神。”
此處元神如群魚般遊動,但最明亮的,無疑是漱玉真人這個合道期修士。
迎着漱玉真人的目光,趙璟坦然問道:“所以,您的計劃就是用自己拖住閣主,然後送我逃之夭夭嗎?”
漱玉真人淡淡地說:“你真的變笨了嗎?”
趙璟點點頭:“前輩,峰主他們拿了信物,今晚是要來救你的。”
黯淡微小的元神從他們身邊成群飄過。
“這些修士被抓作容器時修為不高,元神離體後,三魂七魄便已散了大半,此刻隻是徘徊的幽靈,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他話鋒一轉:“而您修為高深,元神可以保持幾十年而不滅,若是沒有您來作證,又還有誰可以證明這裡發生過什麼?”
漱玉真人默然不語。在他沉默思考之時,石台上一陣地動山搖,霍然現出一道人影。
那通身鐵灰色的焰狀靈氣,隐隐發亮的印堂,古樸厚重的深灰長劍,無一不昭示着來人的身份——摘星閣閣主,方回。
他的到來伴随着隐隐的雷聲。由遠及近,直到一記驚雷劈開頭頂的土地,破開一個天光洩露的洞口,厚重的雨水随之淅淅瀝瀝地灌入。
此刻已是深夜,外面的世界卻如時明時暗,可以想見,當是暴雨傾盆,電閃雷鳴,宛若白晝。
金色的閃電不斷地深入地底,劈得泥土飛濺,連幻花三重深埋四周壁裡的迷宮通道都劈開了幾個口子。
方回仰天大笑一聲,雙手舒展地伸開,傲視群雄的靈氣洪水泛濫般朝四面八方溢出,托舉着所有流竄的元神緩緩上升。
其中,一道深灰色的靈氣直奔漱玉真人的元神而來,刺穿了他的胸口——最好用的,自然要先用上。
他的元神本是光輝流轉,剔透若琉璃,此刻卻驟然灰敗下來。
二十年了,便是合道期修士,也早成了不值得側目的廢物,空有精純無比的魂魄,而無半分反抗之力,靈氣流失得怕是比金丹還不如。
是以,方回自信滿滿地升天,手中幾道靈氣的末端都牽引着一個明亮的元神,全部注意力都在這些高修為元神身上。
他并未分出眼色特意去關注其他不甚明亮的元神。
這些隻是添頭,有自然更好,漏了幾個也沒什麼,左右早已沒了神智,離開地底過不了多久便會消散。
“待會機靈點兒,出去了就快跑。”漱玉真人沒管穿胸而過的鋒銳靈氣,低聲對趙璟說道。
趙璟暗暗抓緊了與他鍊接的靈氣,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那雷電侵入的裂口。
漱玉真人手中靈氣蓄勢待發,就要奮力一搏,将趙璟送出去之際,又一道金色閃電橫空劈下,照亮了整個地底。
就是現在!
趙璟抓住腰間的靈氣鍊接猛地一扯,直直地撞上那閃電,借着它的軌迹與力道,風馳電掣般……被撞進壁上的一處缺口中。
漱玉真人設置的連接本意是為了防止趙璟智力下降跑丢,此刻卻因它也被拽了進去。
劫雷的前奏也不是吃素的,不僅劈開了一條通往迷宮的缺口,還把方回鎖在漱玉真人身上的靈氣給劈斷了。
方回:???
但他已經升天升了一半,渡劫也不能走回頭路,再強行降落不得,便隻能先拉住那些修為稍次的元神,再徹底啟動幻花三重的自毀。
區區兩個元神,遲早要被逼出來的。
迷宮内。
漱玉真人吃了一驚,反應過來後頭一次展現出了道清宗祖傳老媽子式的焦急:“你怎麼敢去挨劫雷?你師父沒教過你這樣會魂飛魄散嗎?!”
趙璟的元神從他手中哧溜溜滑下,像一團棉花一樣攤在地上:“沒事的,我是雷靈根,最多焦軟一點。”
而且,他還有一大堆養魂的法寶,都在乾坤袋裡裝着呢。隻要師尊及時來撈他,他就還能堅強地活着。
他大概,已經被電成一塊真正的涼凍了。
元神歸位後,他還能聰明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