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維聞言,接着他的話說:“此事我也曾打探過,聽聞元子佑的老師中有人曾入過相滄幕府。”
元昇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元時休這些年遵從儒道,廣納人才,幕府之中不僅有聞名于世的士人才子,甚至還招攬了一些曾經在幽王舊亂中幾易其主之人。
“相滄日漸坐大,想借此機會插手我雍州易主一事也不是沒有可能,替孤盯緊他們。”
“是。”
說完,元昇回頭瞧向陸子維,說道:“近日孤得了東晉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幾幅孤帖,料想此時已到了東臨先生府上。”
陸子維臉上閃過一抹意外,卻乃驚喜之色。
他單名潛,字子維,号東臨,是文屆裡有名的詩字雙癡。
心知元昇贈字帖不過人主之恩威并施,但有這樣的手段也讓東臨覺着沒有跟錯人。
“謝世子,世子厚愛,東臨感激涕零。”
“先生言重,幾幅字帖而已。”
元昇又瞧向床上已經斷了氣息的女子,“無論你們信不信,孤近日前來主為查看下屬的傷勢,替孤厚葬她。”
“是。”
兩位手下心悅誠服地齊齊答道。
答完之後,晚娘又帶幾分躊躇地說:“今晚在佛堂,奴本想借機檢查那杜家娘子肩上的月牙胎記,不成想她那兩個婢子如此礙事。”
“不必特意檢查。”
元昇眉峰一冷。
杜初月是杜洵在元時休去世月餘後帶回雍州的。
怎麼就如此之巧,他父王一死,杜洵就找到了女兒,還将她送回雍州要與他再續前盟。
杜洵那個老謀深算的人,元昇從來都看不透他,并不知他們三兄弟之間他到底心向着誰。
“她會由孤親自盯着。”
元昇吩咐完便離開小屋,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馬蹄聲哒哒的,車外夜霧彌漫,雍州城正處在一片祥和之中。
……
自那夜起杜初月減少了在王府的走動,除開每日去老夫人的東院問安以外,幾乎在步幽閣閉門不出,監督答謝宴曲目排練的要務重新交還到郭禾的手上。
她沒有再從雍王府的仆人那聽說晚娘,那夜的事情似乎成了洄浪軒與步幽閣之間的秘密。
這日,杜初月陪老夫人用過中飯,不多時綠漪又從白瓷盒裡取出幾粒丸藥遞給了她。
杜初月乖巧服下,老夫人見狀便說:“你這麼小就成了藥罐子,老身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跟随阿爺騎馬行軍都不在話下。”
杜初月頓時來了興趣,珠子般的眼睛在窗格透過的光線中熠熠閃爍。
“老夫人阿爺執掌的是哪路軍隊?”
“你猜猜?”
“能讓老夫人跟随,定是支開明軍隊,天策軍,朔方軍,還是伯遠軍?”
老夫人大笑,“你說的這三支軍隊這樣赫赫有名,老身可夠不上。”
“到底是哪支神勇的軍隊呢?”
老夫人并沒有将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繼而說道:“你剛剛提的這三支軍隊,雖然老身不是,但雍王府裡未必沒有。”
“這初月倒略知一二,是王妃對不對?”
雍王妃出身博陵崔氏,她的父親便是坐擁大祁三大名師之一——伯遠軍的崔伯遠将軍。
據說當年雍王奉命讨伐北方的烏璞國,因為要戰役起到絕對的威懾作用,于是宣帝下旨将伯遠軍并入了雍州軍。
而雍王為了表示對此聖意的擁戴,提出迎娶崔伯遠将軍的女兒以示歡迎。
崔伯遠将軍當年跟随雍王平幽州逆亂立下不朽戰功,但幽王舊亂平息後,烏璞趁着大祁内部動蕩初平國力空虛之時再次入侵,崔伯遠将軍奉雍王之命出兵抵抗,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一戰,伯遠軍幾乎全軍覆沒。
自此雍王妃母子在軍中失去了保障,而後雍王竟将郭禾之子元桀送去了軍營。
杜初月想起了那夜,元昇瞧着白玉佛像時的神情。
“小女聽說,世子兒時曾被三郎君鎖進荒院,最後是小女尋到了那處,隻是時日已久,小女全然忘了。”
“是有此事,兩個兒郎幼時的遊戲之舉,這件事發生在你們出發去靈州之前,當時大王正要拔營平叛,因此無暇處罰三郎,世子大概因此一直記恨着。”
原來如此。
想來沒有得到雍王的公平對待才是元昇一直記挂的原因,所以他們父子之間的隔閡便是從那時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