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車上的物件多,楊氏沒上車走在一側。
姚姜将杜家姐弟一拉,壓低話聲:“我去胡伯伯家說句要緊話,你們陪着二嬸嬸先回家。若二嬸問我去了何方,你們便說我去田裡即刻便回來。切記,不要将我們今日的情形說與二嬸嬸知曉!”
杜翠蘭看了她片刻點了點頭,拉着杜良辰跳下驢車,一左一右挽着楊氏說着話向家走去。
眼看着楊氏被杜家姐弟牽住了心神,姚姜跳下驢車往胡村正家奔去。
天已黃昏,胡家已掌燈,胡村正立在前院看着幫閑忙碌。
姚姜來到門外立住腳步,遙遙行了個禮:“胡伯伯,田稅是交給差官還是交給您?”
胡村正步出院門:“田稅應交與差官,也有鄉鄰與差官錯過了會交在我處。”
姚姜:“伯伯,我家的田稅湊齊了,我先交過來,何時能拿收執?”
胡村正想了想:“衙門的差官恰好在我家中,我請他們來,你徑直交與他們罷。”
姚姜已見胡村正家中的數名幫傭端着豐盛的酒菜往後院魚貫而去,知曉胡村正把官差請到了家中款待,趕緊點頭:“有勞伯伯。”
胡村正讓人請了衙門的差官出來,姚姜說明了事由,差官查了她家的田畝的情形,收了銀子平準了份量,将稅銀收訖的收執遞給她。
進了自家院門,姚姜先溜回自己住的屋内将剩下的碎銀和收執藏好,才來見楊氏。
楊氏已等得不耐煩,她脾氣火爆,一見姚姜進來便罵:“我在村口等你們等得又餓又渴,你還讓我又等了這許久!不是讓你今日跟着窦娘子去麼?你怎不在家等候?讓窦娘子吃了閉門羹,将來沒你的好果子吃!”
姚姜沒與楊氏争執。
她昨晚已說明自己不欲賣身為奴,但窦娘子今日依舊來了,可見楊氏執着地要讓自己賣身為奴,也說明叔父嬸嬸們果真要借繳納田稅之機奪取家産了!
自己賣身為奴,身價銀子必定落在叔父嬸嬸手中!這樣一來,叔父不僅能接手家産,還把杜翠蘭姐弟也捏在了手中!
這一舉數得的主意不是魯莽的楊氏想得出來的,她隻是被派來打頭陣!
今日自己順利繳納了田稅便打亂了長輩們的如意算盤,他們或許還有後手!
姚姜心念電轉間,有人敲響了院門,莫五媳婦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姜姜可在家中?”
杜翠蘭從竈間出來開了院門,莫五媳婦伸頭向内張望:“你嫂嫂呢,我來尋她說句話。”
姚姜回過神來:“莫家嬸嬸來問我句要緊話,二嬸嬸稍候。”
莫五媳婦跟着姚姜到了她住的屋内,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你昨晚說我與莫五跟去幫手,你會借些銀子給我們。不知這話可還作數?”
姚姜知曉莫五媳婦見楊氏來了自己家,生怕自己将銀子借給楊氏不借給她,趕着來了。
她取來一兩碎銀:“莫家嬸嬸,銀子我先前就備好了,本打算二嬸嬸走了就送到你家,正好嬸嬸來了,順便拿了去。”
莫五媳婦接過銀子連連道謝,姚姜囑咐:“銀子的事五叔和嬸嬸可别與鄉鄰說起。我杜家的叔父與嬸嬸們更加不能知曉。”
莫五媳婦點頭:“你放心,我們省得。我們有了銀子便送來還你。”
送走莫五媳婦,姚姜來到正屋,楊氏已離去。
杜翠蘭遞了碗粥給她:“二嬸嬸回去了,說明日再來。”
雖有系統幫助,但初次使用系統加工,還有裁蕉葉、鋸竹筒裝米、加工無煙炭等不少雜事,昨晚姚姜隻抽空打了兩個盹。
白天辛苦了整日,這時放松下來已連眼皮都撐不住,手中端着的粥碗都歪在一邊,杜翠蘭說的話也聽得斷斷續續。
她又勉強聽了片刻,實在撐不住了:“你快去歇息,有話明日再說!”
喝了兩口粥,回到屋内,姚姜連臉都沒力氣洗,倒在床上,傾刻間便已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極是香甜,姚姜睜開眼來已是隔日清晨。
在床上躺了片刻,她想起了昨日剩下的豬蹄豬頭及下水,趕緊起身洗漱,而後調配了份鹵料,燃起竈火做菜。
杜翠蘭姐弟洗漱完畢來到竈間時太陽已過二竿,鹵香味飄得滿院都是。
杜翠蘭咽了咽口水:“嫂嫂起得好早。”
她的話聲帶有哭音,姚姜向她看去:“你哭了?”
她不問還好,一問,杜翠蘭的眼淚便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
杜良辰在一旁嗡聲嗡氣地:“姐姐要去富人家中做活,一會兒便要離開。”
姚姜這才看見他也是兩眼紅腫,小嘴微扁,即刻便要哭出聲來。
姚姜想了片刻:“你這話是聽二嬸嬸說的?何時說的?”
杜翠蘭泣不成聲,杜良辰哭着說:“昨日二嬸嬸和姐姐在路上說的。”
杜翠蘭昨晚說了不少話,但姚姜太累,聽得斷斷續續沒有頭緒,但現下看來她那時說的就是這事!
姚姜頓住了:杜翠蘭也要被發賣?
自己是沖喜娘子,與如今的杜家長輩僅有紙上親緣,長輩們對自己狠心倒也不在她的意料外!但杜翠蘭可是杜家的親侄女,長輩們居然也下得了手發賣?
轉眼她便想到了今日杜翠蘭要跟窦娘子走,親侄女都賣了,沒有再留着自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