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娘子必定會帶着幫手前來!隻要他們來到抓住自己和杜翠蘭強行在賣身契上按上手印,自己和杜翠蘭就失去了自由身,從此淪為奴仆!
官府不許逼良為奴,但楊氏作為長輩又能擔當保人,串通了人牙子,發賣小輩易如反掌!
能讓窦娘子冒着吃官司的危險來捉人,可見長輩們要的身價極低!
她看向杜良辰,今日發賣了自己和杜翠蘭,過些日子再把杜良辰也發賣了,這個家就變為絕戶了!
長輩們最終的打算是把這個家變為絕戶而後吃絕戶!
瞬間,姚姜就出了一身冷汗,将竈上的鍋端下來放在一邊,顧不上手被燙得生疼,抄起水瓢一瓢水将竈火澆滅,拉起着杜良辰和杜翠蘭跑出門來。
她腳步快,杜家姐弟雖懵懂,但都緊緊跟在了她身邊。
來到莫五家門外,姚姜才松了口氣:“五叔,莫家嬸嬸,今日到我家嘗嘗我做的飯菜。”
莫五媳婦擦着手出來剛要說話,姚姜将她拉到一邊:“嬸嬸,我去辦件要緊事,請幫我照看良辰些許時候。我家的二位嬸嬸若來打擾,别讓她們帶他走!”
她神情凝重,莫五媳婦把問到口邊的話咽回去點了點頭。
姚姜拉着杜翠蘭邊跑邊四下裡張望,杜翠蘭:“嫂嫂,你找何人?”
姚姜見村道盡頭有人,一把将杜翠蘭拉到鄉鄰家屋後,看到來人是鄉鄰才松了口氣。
轉頭看到杜翠蘭迷惑的神情,姚姜正色道:“二嬸嬸一心要把我們賣掉,已帶着人牙子來捆人了!賣了我們,良辰也難逃被發賣!我們得快去村正伯伯家,隻有村正伯伯能救我們!隻是我們不能與叔父嬸娘和那窦娘子迎面撞上。人牙子都帶得有幫手,撞上了能徑直綁了我們便走!”
杜翠蘭聽到後面已面無人色,她伸出頭去張望了一下,拉着姚姜:“往這邊。這邊有條無人走的小路。”
杜翠蘭帶着姚姜走的路雜樹叢生,遠遠看到鄉鄰都避了開去,不多時胡村正家的青磚院牆已出現在前方。
姚姜拉着杜翠蘭直奔到胡家門前:“胡伯伯救命!”
胡家的幫閑聽了這話,連忙将胡村正請出來。
見了胡村正,杜翠蘭撲過去跪在他腳下放聲大哭。
胡村正連忙拉她,卻拉不起來,他轉頭問姚姜:“姚小娘子,這,這是怎生回事?”
姚姜:“胡伯伯,我家二嬸嬸喚了人牙子來要強買強賣我和翠蘭。你救救我們。”
胡村正吃驚:“何謂強買強賣?”
姚姜将這兩日楊氏的作為說一回:“我同二嬸說了我能照料弟妹,但二嬸嬸不管不顧,依舊要發賣我,還要發賣翠蘭,此為強賣;人牙子帶得有幫手,隻要抓着我們的手按了手印,我們不同意也無用了!此為強買!”
胡村正久經世事,看了杜翠蘭的情形,已知她所言非虛。
他思索了片刻:“你可知要買你們的人牙子是何人?”
姚姜:“是窦娘子。”
胡村正點頭:“我識得她。我跟你們去見她。”
胡村正當下便跟着姚姜和杜翠蘭回家,遠遠的便見院門外立着幾人。
窦娘子立在院門前,四條壯漢分立在院門兩側,自家的院門開着。
窦娘子伸長脖頸看向院内,頓了頓足轉過頭卻看到姚姜和杜翠蘭來了,再看到胡村正,一時間愣怔在當地。
姚姜見了這陣勢,小聲對胡村正:“伯伯,若不是我先前見機跑走,這時已經被抓住了。說不好已被她們強壓着在賣身契上按了手印!”
胡村正歎了口氣,沉下臉來。
窦娘子老辣,回過神來立刻便上前對胡村正行了個禮:“見過村正。”
楊氏自院内出來看見胡村正,轉眼看到一旁姚姜和杜翠蘭,張嘴要罵,卻又活生生忍住了。
胡村正輕咳一聲:“窦娘子,這姚小娘子如今是這家中的主事和當家人,他家的叔父嬸娘不能插手她家的家事,也不能發賣他們!”
姚姜上前行了個禮:“窦娘子,杜家已分家多年,官府的文書上也分得一清二楚。雖同住于村内,但各家的事各家自管與鄰居無異。叔父與嬸娘發賣我們,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你見多識廣,可見有誰家賣人是賣鄰居的?娘子可是官府認可的牙婆,做的也是正經生意,别被我糊塗的二嬸蒙着眼帶到溝裡去!”
楊氏如被火燎般直跳起來,指着姚姜:“你,你放屁!”
姚姜沒理會她:“我家不等着用銀子,我和我妹妹也沒打算賣身投主。讓窦娘子空跑是我家二嬸對你不住,我這廂替二嬸向你賠個不是。小女子說話直道,冒犯之處還請娘子見諒。”
話畢,她又對窦娘子行了個禮。
窦娘子先皮笑肉不笑地從鼻腔内應了一聲:“姚小娘子誤會了,我隻是路過此間。”
而後她轉頭對胡村正福了一福:“胡村正,我還有事,告辭。”
一轉身,她便瞪了楊氏一眼:“沒見過你這麼糊塗的!你若說早分了家過了官府文書,我都不會來!耽誤我的功夫!”
窦娘子轉身便走,四條壯漢跟在她身後離去,楊氏愣了片刻追上去:“窦娘子,”
楊氏小跑着追在窦娘子身邊,姚姜看着她神情求告,急切分說,隻可惜聽不到她的話。
窦娘子隻顧帶着幫手往前走,被她糾纏得煩了,忽然立住腳步說了句話,而後一甩手帶着人去了。
楊氏心有不甘卻不敢再跟上去,轉身回來看到胡村正,不敢過來,瞪了姚姜一眼悻悻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