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羽應當已聽過多回,對雲娘子的經曆熟知,但因那晚有自己與錢豆豆等人,雲娘子不欲提起自己的身世,便沒講這個故事!
“我夫君的祖父與父親都為武将,将軍難免陣上亡,因此家中希望他遠離北疆平安度日。但他自幼喜好武功,縱算所投的師父平凡,他也練出了一身極好的功夫。後來他祖父與父親在與遊牧部落大戰中去世,他想刺殺遊牧部落的首領為家人報仇,便帶着家臣張全扮為商人離開大周來到了遊牧部落。他見到我時我正被遊牧貴族少爺調戲,沒等他仗義出手,我已将那少爺揍得不能起身。”
雲娘子輕描淡寫,姚姜卻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長劍。
雲娘子:“我在部落時不輕易出手,即便出手也小心隐藏功夫,牧民隻知我馬術好,脾氣蠻,會揮拳揍人。但我夫君是練武之人眼光獨到,立刻就發現了我的秘密。當年我父親離開北疆出使,是我夫君的祖父親自送到了兩國邊境,并約定回來時在那處相見。我祖父被定為叛臣後,他的祖父不僅寫奏本救我祖母與我父親,還發現朝中有人将大宗鐵器賣給各部落,但苦于抓不到實證。因此我夫君對戰馬換鐵器一事知曉得很是清楚。”
“他的祖父在戰場上去世,他的父親想盡辦法都沒抓到私賣鐵器的人,隻抓到了不痛不癢的小角色,後來在與遊牧騎兵來襲對戰中被一箭射穿頸項。我夫君梳理了前因後果,便決心要麼自己報仇,要麼親自将這事查個水落石出。”
“我們從前雖沒見過面,但對彼此長輩的名諱都知曉。認準了對方,知曉了我們的目标相合,便聯手查找。他組了商隊追蹤可疑的商人尋找蹤迹,我則混迹于各部落中,用心打聽遊牧部落之間的消息,再把有用的消息傳給他去追查。”
“十一年前的那達慕,我們發現各遊牧部落隐有要合為一體的勢态。實則,各遊牧部落從來争搶不斷,忽然都禮讓起來,都對烏桓部落的首領格外親近,他們合而為對大周不利于我們也無益,而烏桓部的首領朝魯已經收服了幾個小部落,再收服幾個部落便會成為大部落的可汗……”
雲娘子話聲輕柔,但說的卻是風起雲湧、風霜艱辛的過往。杜翠蘭已不再驚懼,聚精會神地聽着。
“我也發現烏桓部落的鐵器最多,不僅有鐵鍋還有大周絕不會給他們的農耕器具。而我夫君也悄悄跟上了前來烏桓的商隊,他們就是魏楚梁派來找朝魯交易的商人。朝魯手下奴隸衆多,不少是從别部落捉來的,還有的是别部落首領贈與;許多奴隸相互間并不認識。我輕而易舉便隐匿其中。”
“朝魯是與魏楚梁往來最多的遊牧頭領,他年輕聰明,不僅能帶部落征戰,還懂得懷柔,用鐵器誘使小部落歸附。我混在他的部落中找尋依據,最終在朝魯帳内的皮囊中找到了不少魏楚梁以戰馬交換鐵器的往來書信。”
“烏桓部落講東胡語。我六歲前都在部落生長,會聽會說東胡語,但不識他們的文字。遊牧各部以戰馬換鐵器,都是面對面交易,本不應有文字憑據。但因各部落首領時常更疊,這樁交易又持續了數十年,雙方都換過好幾起人,魏楚梁每次交易的部落首領或許都是新首領的,他擔心新首領不認得他以緻交易挫敗,自學了東胡文字,寫了書信交與幫手交易的商人帶給新首領。我看不懂東胡文字,但我看到了每封信的最後都有漢人名字,我便是在這些信上識得的魏楚梁。”
“我查找信件時,朝魯拖着賽罕來了,迎面撞上。我搶先出手,争打中我殺了朝魯,将信件全都卷走。但我也被烏桓部落追殺,我一路南來于途中與我夫君會合。回到北疆,我夫君便學了東胡文字,在一封封書信中找到了魏楚梁交易的數目,也找到了北疆守軍不敵遊牧騎兵的緣故,更找到了我祖父的下落。”
“我祖父當年一到遊牧部落便發現了有人私以戰馬換鐵器,各部落首領都參與其中,有的甚至是新首領殺了老首領再繼續以戰馬交易鐵器。祖父當日沒有發作,應當是打算回來上奏本說明。但有人給我祖父去見過的幾個部落首領傳了信,信中說:隻要我祖父平安回到北疆,雙方的交易便就此終止,遊牧部落不會再得到鐵器!于是,幾個部落都派出人手,在途中截殺了我祖父與使團途!”
“每位遊牧部落的新首領都會将舊首領原有的一切據為己有。我拿到的信件不是全部,但都是朝魯成為首領後獲得,也是他拿捏别部落首領的把柄。我想親自将這些書信帶到京城呈上,為祖父洗冤。我夫君告訴我:這事牽涉的人太多,大周官員甚至北疆守軍都有人卷入此事,才會讓戰馬換鐵器一直順利。我們出手極可能會是未有結果身先死!譚青山願意幫我們告這個禦狀,我就把信件交給了譚青山。”
“譚青山從前是我夫君父親身邊的校尉,我們回到北疆時他已是骠騎營的副将。他把信件呈交給了如今的天子近臣,彼時先帝早已經不在人世,新帝已即位十年,因此才有了魏楚梁等一幹官員落馬。而譚青山在交出書信後,就把他的兩位妻子與譚安譚羽送到了我們身邊,而後他自己也挂冠離開了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