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閉了閉眼:“難怪我和譚羽帶着銀子去贖良辰,前來接銀子的人與烏合之衆不同。原來是私兵!旱災時我還聽流民說過:晚間有人擄掠少男少女,也是他們所為?
張相公點頭:“是。早先有兩個郡縣的私兵綁肉票被我破壞,被官府抓住的人當天晚間就在縣衙大牢内死于非命,死得幹幹淨淨。被抓入獄到死僅一夜,沒有口供留下就會成為無頭案,再無聲息。即便這類綁肉票的案子上了朝廷的邸報抄報,最後也會寫歹人畏罪自盡,此案了結。”
“但其實這些事一直未了結。”到了這地步,姚姜終于知曉為何張相公為何會在綁肉票案上花費那許多心力。
魏楚梁以戰馬換鐵器的信件上報到朝廷後,他與雲娘子就成了靖王的眼中釘。
靖王自權力鬥争中抽出身來交權歸隐,做得盡善盡美,但私底下他恨毒了張相公與雲娘子,也必定在找他們的下落,要将他們殺之而後快!
而張相公與雲娘子自然不願被算計個正着,争鬥就延續到了如今!
當日姚姜聽雲娘子把綁肉票視為戰馬換鐵器的後續,甚覺得牽強,隻是沒說出來。
這時明白了,但自己已經成了靜王的目标!已在局中!
靜王還需要很多銀子才能完成自己的野心,以自己賺銀子的本事,靜王府怎會放過?
姚姜還有不解:“張相公,兩場天災,私兵們是怎生躲過的?他們不會餓肚皮麼?”
“靜王的産業在他的正妃與側妃的經營下,數目衆多。”張相公淡淡地:“比如青川城内,他家起碼有三四十間門面。有的是王妃的名,有的挂他的心腹管事的名,還有的徑直交與莊宅行打理,每年隻收租銀。今年有受災之地,便有無災之地。天災來臨私兵便往無災之地去,但他們等了幾日擄了流民中的少男少女,帶到無災之地轉賣,再在那處等候天災過去。他們有王府發給的吃用月銀,不會餓肚皮的。”
姚姜:“這私兵一養多年,就不會生老病死?”
“自然會的。也有私兵悄然離開,從此隐姓埋名。”張相公輕歎:“但絕大多數私兵的後代還是走上一輩的路,他們與王府的家生子無異。還有私兵是王府從牢獄當中撈出來的歹徒匪類,要被流放要被殺頭,但王府覺得可用,自然會有手下去撈人。但靜王從不網羅朝中要員,手下人犯事被官府捉拿便斷然舍棄,除卻朝廷公派外,他隻遊山玩水,隐匿得極好。而這些年,北疆一直被遊牧部落襲擾,朝廷的心力都在北疆,靜王這樣安份,自然不被人留意。”
姚姜歎息:“好一手化整為零,攢零為整。這位王爺平日裡不聲不響無心朝政,而手下的人行事又嚴謹,但凡露了馬腳便殺得一幹二淨,那還真是幹淨得不得了。”
“你盡快離開私墅。”雲娘子緩步進來,她懷中抱着襁褓,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嬰孩的眼眸已阖上睡得甚熟。
她在姚姜身邊坐下:“你隻管在此間住着,過幾日我們便要南下,你随我們一同離開。”
姚姜一愣,張相公解釋:“我們就要離開此間去往他鄉。你跟我們同走,到了安全之地,你再做打算。”
姚姜想了片刻:“我去到别處,便能平安?靜王肯放過我嗎?别地就沒有靜王的爪牙,就不會看到我?”
張相公沒說話,雲娘子歎了口氣:“但你再留在此間,必定還有風波。他們手段多,有銀子又有人手,你很難自其中脫身。”
想了片刻,姚姜問:“請恕我冒昧。靜王這樣嚴密的網羅,你們也很難對付。你們是如何保全自身到如今的?”
張相公:“我與我夫人在遊牧部落的作為,實是救了無數北疆兵士的性命,自然也會有人前來幫助庇護我們。”
次日上午,姚姜讓丁田備車。
雲娘子擔憂地看着她:“你還要回私墅?”
姚姜點頭:“有許多事得去收拾手尾。我雖是六親緣淺,但村中鄉鄰有不少鄉鄰都幫過我,他們還在私墅忙碌,我這樣忽然離開,他們,”
停了一停,她微笑:“我還得将私墅内的雜事都交給陸老夫人。我惹惱了靜王側妃,便是惹惱了靜王,他們或許不會得罪陸老夫人,但對付我的鄉鄰卻是易如反掌。”
“靜王必定已将我的底細打聽分明了,我悄然消失,他的側妃便會去為難我的鄉鄰。莫五叔一家首當其沖跑不了。我隻帶他們賺了些許銀子,卻要害他們遭逢大難麼?我分說明白了,陸老夫人會想法庇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