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喜生人碰觸它的雙耳、腹下及尾根,焦燥了會踱步噴鼻和甩尾。馬尾揪不得,揪了必定挨踢。從前京城有位胡琴高手拔馬尾制弓弦,生生被馬踢飛……”
衛駿馳仔細引導,先教姚姜喂栗色馬吃豆子,又引着她撫摸馬鬃:“先輕些,慢慢來。”
巧巧起先輕輕甩頭,被姚姜小心翼翼撫摸了一陣馬鬓,将頭向她伸來。
見姚姜漸漸放松,衛駿馳微笑:“來,你嘗試着騎一回?”
姚姜看着高及肩的馬背,咬了咬紅唇:“我怎生上馬背?可有小馬讓我先學一學?”
衛駿馳搖頭:“小馬不及大馬穩當。再者,小馬奔走緩慢,遇上了野獸或是敵情奔跑不快,會讓你身處危難當中。”
姚姜又對着馬背打量了片刻,閉了閉眼:“可我怎生上馬背?”
馬駿馳對她解說了上馬的要領,姚姜看他手按馬鞍便輕輕落在馬鞍上,輕松之極,到了自己卻是手腳并用一番折騰,失敗無數,累得滿頭大汗才爬上馬背。
她剛在馬背上坐穩,衛駿馳又教她如何驅馬前行,如何駐馬不前……
直學到中午時分,衛駿馳終于點頭:“有點樣子了。以後你出城便騎馬出行,多騎乘才會熟練。”
停了一停,他囑咐:“好馬不會輕易認主,有的馬一生隻認一位主人。我教你個絕招:你每日裡喂它食糧,為它刷毛,将洗臉洗手的水都喂給它喝,它熟知了你的氣息,之後便會認你為主。”
姚姜輕撫着長長的馬鬃:“你也會用洗手洗臉的水喂它?”
衛駿馳笑着搖頭:“我沒這功夫,我事多,馬匹都有人照管。我有空會去看它,喂它豆子給它刷毛。它腿腳受過傷,如今已痊可,但已不耐長途奔襲,我将它給你,你必定會善待它的。”
“北疆缺少戰馬,如有人看中這匹馬要搶,你指标記給他看。北疆軍士大多都識得這個标記,他們看了便不會再搶奪。若還有人追根究底,你便說是我寄養在你處的。”
衛駿馳指标記給姚姜看,姚姜卻見前方山道上轉出來兩名灰衣人。
但姚姜看得分明,這二人剃去了工發,頸中都挂着佛珠,腳蹬麻鞋,打着補丁的僧衣洗得發白幹淨,乃是兩名僧人。
前方手中持杖的僧人白眉白須被春風吹得輕飄,他手中拄着杖,腳步不慢,另一名僧人跟在後方背着包袱。
來到姚姜與衛駿馳面前,老僧止住腳步,對着姚姜和衛駿馳合什行禮,念了聲佛号。老僧身後跟着的年輕僧人将左掌豎在身前也跟着行禮。
衛駿馳恭敬地拱手:“無方大師。”
姚姜也拱手為禮。
老僧對衛駿馳看了一眼,又對姚姜看了一眼,拄杖離去,年輕僧人也跟随而去。
姚姜直等到兩名僧人走得不見蹤影了,才小聲問:“這二位大師是路過此間?”
衛駿馳:“無方大師就在前方不遠處清修。”
姚姜驚異:“此間有寺廟?”
“前方山中有座野寺。”衛駿馳看着兩名僧人去的方向:“寺廟沒有廟名,門前挂着的牌匾上寫着因業二字。但在那處清修的師傅都說那不是寺廟的名,他們稱之為無名寺。埋骨北疆的軍士都在廟中超渡,我家中長輩亦在其中,我每來此間都會去敬香叩拜。”
姚姜想起陸老夫人說過鎮國人家四代因鎮守北疆共二十六人埋骨于此,頓覺唏噓。
衛駿馳并不傷感:“我明日就會啟程去往小孤城,過些日子會有人送弓弩來,你得學會用弓弩,還得随身攜帶。”
姚姜愣了:“弓弩?”
衛駿馳認真地點頭:“身處北疆,你得有防身之物。有時即便遇上大周的兵士也不可輕忽。小稍弓輕些,但弓箭得認真學些時刻你才能用得上,弓弩比小稍弓繁重,卻最易上手。隻是我現下身邊帶的弓弩太重,你用起來吃力,我便找人給你做了把小些輕些的,到時你收下便好。”
姚姜一怔,衛駿馳看着她:“私墅被人投毒緻人喪生,乃是你我都被人暗算。且是算好了我不在青川才下的手。幸而我外祖母在青川城,保住了你的性命。但你被流放讓我耿耿于懷。我曾想過你會到北疆來,但是我請你來此間,絕不是背着罪名來服苦役。”
衛駿馳一席話将姚姜被天翻地覆壓得遞不過氣的日子又翻了出來,她咬着紅唇閉了閉眼,将難言的苦澀都咽了下去:“多謝公子與陸老夫人庇護。”
衛駿馳鄭重囑咐:“北疆為弱肉強食之地,兵士長年與外敵交鋒,所見慘烈,胸中的戾氣無處可出,難免會對苦役發作。遇上這情形,你不用想那許多,先保住自己。弓弩要攜帶在身邊,閑暇時勤加練習。我知曉你不想用它,我也不願意你用它,但你得有且會用。獨自面對危難時,隻有它能給你活下來的機會!”
姚姜将歸雁城各城門外的土地都取了土樣,堪查了水井的位置。
她知曉如何度過缺水的情形,所挑選的又是耐旱良種,不過三五日,小院的空地已生長出綠苗。
又過了兩日,張全通過考驗成為随軍醫官,搬入軍營内居住,每十日得一回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