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我不是心軟,我隻是,”
衛駿馳看着她:“你今日打不下手,将來也不會打了。今日午時,傅将軍在軍中申斥了萬把總,讓他來找你領罪,且給他記上了一筆。他是第一個因逼迫苛待苦役受罰的武官。不知這消息你聽了可好受些?”
姚姜忽然痛恨他對自己的知曉!可她也沒法心硬!
咬着牙關忍了片刻,她擡起頭來:“我以為我能以牙還牙,可,可我不是他,我做不到不當他是人,更做不到随意鞭打淩辱他!”
衛駿馳看了她片刻:“那就先記下,将來你打得下手了,想打回來了,再打也不遲。”
姚姜是感激衛駿馳的,上回他說她可以嫁他後,便再沒提到過這事,沒有格外的親近也沒有疏遠,對她說話就如同還在青川城一樣泰然自若。
姚姜甚至覺得那是自己聽錯了,他并沒有對自己說過那句話!
在萬山榮欺淩自己這事上,衛駿馳支持她讨回公道,她拿着鞭子打不下去,他也不逼迫。
這讓姚姜心底微有暖意!在這個視女子性命如草芥世界,他一直當她是人,難能可貴!
但讓他看到她的軟弱,也非姚姜所願!
隔日将近午飯,在無名寺外幫手的兵士往竈間去用飯,姚姜便也跨上馬背向着竈間而來。
路過從前住過的泥屋,姚姜駐馬看了片刻。
泥屋與從前有人居住時差不多,但空了的門窗、倒伏的籬笆及滿院的灰土顯示此間已無人居住;離泥屋不遠的露天竈台已棄用,苦役在新建好的竈間勞作。
巧巧腳步快捷,姚姜來到竈間,高娘子正帶着苦役們将做好的飯菜擺放在長桌上。
姚姜将巧巧拴好,步入竈間,此間的忙碌讓她想起了從前食肆與私墅竈間的情形。
苦役們都笑着向她打招呼:“姚娘子來了,可惜今日沒好菜……”
高娘子分派完畢來到姚姜面前:“你今日怎會有空來此間?”
姚姜微笑:“我來看一看。”
高娘子對着她面上看了看:“傷好了九成了。今日不用你幫手,你且到後面歇息,等忙完了跟我們一同用飯。”
将大營兵士的飯菜送走,換防回來的兵士已陸續前來用飯。
比之從前在露天桌椅邊坐下用飯,如今兵士用飯的屋子窗明幾淨、桌椅齊整。
而高娘子等負責夥頭的苦役因晚間要在此間過夜,将這些屋舍都打掃得纖塵不染,連當中的院場都沒有灰土。
今日的菜依舊是鹹肉炒蘿蔔絲,兵士問:“今日依舊沒鮮菜麼?”
馮瑜光分着飯菜:“姚娘子傷才好,才将鮮菜種下,還得過幾日。”
兵士拿着飯食搖頭離去,馮瑜光對姚姜眨了眨眼:“兵士都對你的鮮菜翹首以盼。”
除卻軍營中效力的苦役的飯食也是送到軍營内,軍營外的苦役都要到此間來用飯,針線營亦如此。
兵士用過飯離去後,針線營苦役陸續來到。
姚姜立在後方,仔細看着針線營苦役。
衣衫上打着有多處補丁的女子都已來此多年,早已神情木然,衣裳上大大小小的補丁不下數個;來此時間不久的苦役,衣着要好得多。
姚姜特意挑了兩件半新不舊的衣裳換着穿,洗得幹幹淨淨,衣袖邊微有磨破,但還不需縫補。
錢豆豆混在苦役當中。她的衣裳也磨起了毛邊,但還沒打補丁。
她蹙着眉尖神情愁苦,對身邊的苦役有回避有閃躲。有兩名她身後的苦役搶上來,擠開她,在她前方搶過本該她拿的飯食,她一聲不吭地讓開。
錢豆豆取了飯食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下,對着面前的飯食發愣。
姚姜取了自己飯食走到她坐的桌邊坐下。
錢豆豆沒敢擡頭,将頭埋得更低了。
姚姜歎了口氣:“錢娘子,我們又見面了。”
錢豆豆一聽這話聲便怔住了,片刻後擡起頭來看着姚姜,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
過得一陣,她對着姚姜凄然一笑:“姚娘子,你沒想到我也到此間來了吧。”
姚姜想了片刻,還是開了口:“你,你怎會也到此間來?”
她不問還好,一問,錢豆豆便眼眶泛紅,片刻後浮上淚光,她苦笑着:“我,我,”
“我”了幾次後,錢豆豆一聲長歎:“這都是命!”
話音一落,眼淚已順着她的面頰滾落下來,她别開臉去擦拭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