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錢豆豆,她來到熟識的羊肉攤檔沽買了兩份羊湯面,又問攤主:“今日可還有羊肉?”
攤主:“這位娘子,羊肉早沒了,今日連羊雜都沒了。你是老主顧,若先言語一聲,我必定會為你留下些許。”
姚姜:“忽然來了位朋友,算了。”
攤主的妻笑着:“你若不嫌棄,我們還有些許留了自食的羊血與羊腸,都是煮好的,加上湯便能食得,也很鮮美,分些給你。”
攤主夫妻給姚姜做好飯食裝入食盒,姚姜拎着食盒返回。
将兩碗羊湯面一碗羊血一碗羊腸都取出來在屋檐下石階上的小木桌上擺放好,她遞了雙竹筷給錢豆豆:“錢姑娘,咱們是舊相識了,你不要與我客氣。”
錢豆豆紅着眼圈:“多謝。”
錢豆豆起先還吃相文雅,吃了兩口後,她看了姚姜一眼,開始狼吞虎咽。
吃完面将湯喝得一滴不剩,錢豆豆才歎了口氣:“我有日子沒能吃上這麼好的飯菜了,讓你見笑了。”
姚姜:“有甚見笑的?此間的飯食我也吃不下。”
錢豆豆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姚娘子,你,你可有衛公子的消息?我聽聞衛公子也在北疆。”
姚姜一愣,她沒想到錢豆豆到了如斯田地還問起衛駿馳,但據實答道:“衛公子在大孤城。”
錢豆豆輕輕歎了口氣:“大孤城?離此間近麼?”
姚姜:“大孤城也屬北疆,距此二百多裡,我隻是聽聞過。”
她看了錢豆豆片刻:“你,你怎會到此間來的?”
縱算她已知曉了錢豆豆殺人,但她有疑問,便當自己不知曉。
錢豆豆面色蒼白僵在當地,眼圈慢慢變紅有了淚光,轉眼淚珠已滾落在衣衫上。
她這時穿的衣裳布料吸水,淚珠在衣衫上消失隻留下圓圓的潮濕印迹。
姚姜沒有勸解,将桌上的碗碟都收去洗淨,而後給錢豆豆和自己重新沏了熱茶。
她再在石階上坐下,錢豆豆已收住了眼淚。
姚姜輕吹熱茶:“來到此間,人人都有傷心過往,過去便過去了。”
錢豆豆垂着頭:“你我都身負人命案,實在是命運不濟。”
姚姜想說自己不曾殺人,但話到口邊又忍住了,隻喝了口茶。
錢豆豆對着小院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問:“你如今不住苦役們的住所?”
姚姜沒言語,錢豆豆對着院内又看了看,看向張全住的屋子:“那屋内住的是?”
姚姜的傷勢痊可後張全便極少回來,他的屋子反倒是衛駿馳住得多些。現下衛駿馳去了小孤城,屋子便上了鎖。
但姚姜不會與錢豆豆細說,隻道:“那屋子空着,我朋友隻将他帶到此間來的日常用物都放在屋内,偶爾回來拿取。”
姚姜不知針線營苦役的住所是何情形,但想針線營在城内,不會比從前竈頭苦役們住的泥屋差。
錢豆豆點了點頭:“住在此間甚好。”
停得一停,她看了姚姜一眼:“我聽針線營的苦役們提起過你。聽說你前些日子受了傷。你的傷大好了?”
姚姜沒料到自己與萬山榮的糾葛居然傳得這樣遠,連針線營的苦役都知曉了!
見錢豆豆神情探究,姚姜問:“針線營是如何傳說的?”
錢豆豆歎了口氣:“我聽聞是有位軍官要娶你為平妻,你不願意,有了争執,以至于受了傷。”
姚姜淡淡地:“倒也差不太多。”
錢豆豆歎了口氣,姚姜看着她:“你可找到你那位還在世間的家人了?”
錢豆豆搖頭:“我沒找到。也沒能好生去找,錢媽媽沒給我找尋親人的機會。”
“衛公子的私墅自你走後便關張了。”錢豆豆看着院中的莊稼,“我還去看過一回,求了錢媽媽許久,她才讓我出門。湖邊院子從前懸挂的匾額已經摘下,隻留兩名夥計看守。灑金巷倒是有人住,可我求見也沒能見上……”
姚姜聽了,不禁在心中猜測:住在灑金巷的是陸瑾玥還是陸老夫人?
不論是陸瑾玥還是陸老夫人,都不會見錢豆豆。
不論錢豆豆如何斯文有禮,如何識進退,她始終是妓子。平民女子與官宦女眷對妓子或許會有同情,卻從來都遠離,怎肯給錢豆豆接近的機會?
陸瑾玥與陸老夫人從前見到錢豆豆都未露出鄙夷的神情,更不會言語輕蔑,那是她們的教養也身份所緻;不見她便是隔膜,她絕不會有與陸瑾玥與陸老夫人說話及探問衛駿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