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比汪娘子從容:“萬夫人,我可能進入院内與你說話?”
汪娘子回頭看了看,連忙點頭:“是我疏忽了,衛夫人請進來說話。”
她步履蹒跚,引着姚姜來到堂屋門前:“我現下身子沉重,操持不了家務,家中雜亂了些,還請衛夫人不要見笑。”
萬山榮的居所也是兩進院子,院内積雪堆積,客堂的門窗都挂了厚厚簾幕還加了的防風雪窗闆,屋内點着暖爐,除卻光線昏暗外,倒也不冷。
姚姜進入堂屋内,汪娘子小心地問:“衛夫人怎的來了?”
姚姜看她這情形,沒敢将萬山榮出城迎敵說出來,隻道:“我來尋人,想是風大雪大走錯了方向,錯敲了你家的門。勞煩你了。你身子沉重舉動費力,可是口渴了,我來燒水,你家的茶壺在何處?”
汪娘子愣了片刻,引着姚姜來到竈間。
将茶壺注滿清水放在火爐上,姚姜才詢問汪娘子備下了哪些物事。
汪娘子:“我備了些許吃食,小娃娃的衣裳倒做了不少。”
姚姜:“可找下穩婆了?”
汪娘子扭着手指:“廖夫人幫忙找了一位,很妥當。”
姚姜自進院便沒見穩婆的蹤影,又向四周看了看:“穩婆呢?”
汪娘子:“我今日覺着不适,穩婆說或許就會發動,去請廖夫人了。”
姚姜松了口氣,廖夫人舉薦的穩婆必定知曉汪娘子家中沒有女親,見她将要生産,怕出意外,趕着去請廖夫人來也算有人關照,很是穩妥。
她想了想:“我能看一看你備下了哪些物事麼?”
汪娘子雖不解,但還是引着姚姜去看了她備下的物事。
汪娘子備了小兒的衣裳尿布,數目不少,她自身所需卻沒備多少,家中的吃食也備得不多。
姚姜将當日雲娘子生産前,張全與張相公備下的種種物事都想了一回:“萬夫人,你的所需物事備得不夠,我為你再備些可好?”
汪娘子不知所措,看着姚姜沒敢應承。
姚姜咬了咬紅唇:“萬把總軍務繁忙顧不上你。你現下臨盆在即,廖夫人也會來關照,但你家中不可無人,我遣名侍女到你家中來。侍女年輕不懂生産,但她能照看你,若有不妥便會來喚我。”
汪娘子怔怔看着姚姜,張了張嘴,依舊說不出話來。
姚姜:“我再請一位醫官來為你把脈。望你不要認為醫官是男子,不能聽他們說起生産諸事。醫者眼中不分男女,隻有生病與康健。有醫官為你看過脈,穩婆能知曉你生産時需要哪些助力。”
“再者,你家中備下的吃食不足,你現下有心無力,若不覺得我多事,我幫你再備辦些許……”
汪娘子低頭聽着,直至她說完才小聲道:“多謝衛夫人相助。”
她低着頭站了片刻對姚姜福了一禮:“衛夫人,當日是我,”
“不要提過往。”姚姜連忙攙扶:“我也沒對你說實話,我來照料你,是把總有緊急軍情趕不回來,擔心你獨自在家遇上難處,托付了千戶。再者,你将要生産不能沒人照料。女子生産都是一隻腳踏在鬼門關内,我知曉你有難處,也該援手。”
“我沒生育過,隻見過别人生産,知曉有限。因此該請位醫官來加以指點,再者,萬一你在生産當中遇上難處,有醫官的指點會順利許多。”
汪娘子人雖粗,但不傻,她點了點頭:“是,我聽衛夫人的。”
穩婆一直未回來,姚姜漸覺耐性消散,焦躁漸增,眉頭皺起。
瞟見姚姜眉頭輕皺,汪娘子歎了口氣:“我從前沒生産過,婆母也沒教過我。”
姚姜:“待穩婆回來了,我便去給你請醫官。想是今日風雪大路難行,穩婆走得慢。”
忽然汪娘子眉頭皺起,扶着桌邊連連吸氣,輕聲呼痛。
姚姜幫不上手,隻能在一旁等候。
汪娘子額頭冒出細密汗珠,緊緊抓着桌角。
姚姜等她痛過了,才問:“先前可痛過?”
汪娘子蒼白着臉點頭:“痛過一回。穩婆看我不痛了才去請廖夫人。”
姚姜:“管營大人家距此并不遠,也該回來了。我去門前看一看。”
汪娘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衛夫人,我,我,請你留在此間。”
姚姜意外,忽然明白汪娘子害怕自己一去不複返,她要獨自面對這難關。
她将汪娘子扶了坐下:“萬夫人,我快去快來,你就在此間等我。你剛疼痛過,過些時才會再次疼痛,我趕在你再次疼痛前找到穩婆,再把廖夫人也請來。”
汪娘子松開了手,姚姜走到門前,忽然轉頭問:“你可到過城中的藥鋪去請郎中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