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桂君甚是細緻,數日後,修建寺廟的諸般雜事她都已打聽分明,但無方大師聽講經,還得在歸來寺駐留數日,姚姜便帶着苗桂君與郝大返回歸雁城。
到家的晚間,姚姜将那十數位供養人的名字遞到衛駿馳面前。
衛駿馳看了,轉頭來看她:“夫人,這姬柳雪與魏秋複,可是兩個名字寫亂了?”
姚姜搖頭:“這是歸來寺牆壁上題着的供養人名冊。我仔細看過對過,不曾寫錯。”
她将在北張城的情形說了一回。
衛駿馳聽完,又對着供養人名字看了一回:“夫人做何想法?”
姚姜:“我疑心這姬柳雪與魏秋複都是我見過的人。”
衛駿馳:“姬柳雪就是魏柳雪。這魏秋複麼,應當是錢豆豆不知曉的還在世的親人。”
衛駿馳微笑:“魏姓來自上古姬姓,姬姓後來生出了無數姓氏,魏姓僅為其中之一。我也是聽夫人上回說了姬複秋,才讓人去查他。但天下之大找他猶如大海撈針。不知曉錢豆豆過往的人,不會知曉她的真名,看到了姬柳雪,絕不會想到她。可我們都知曉魏家的過往,看到了這個名字,自然會想到她。”
姚姜已隐約猜到,但沒料到衛駿馳說得這樣分明,她雖不知魏姓出自姬姓,但看到了這兩個名字,才對歸來寺的供養人名單格外仔細。
衛駿馳修長的手指在“魏秋複”三字上輕輕點了點:“這魏秋複應當與姬複秋有幹系了。依夫人之見,他該是何人?”
姚姜想了想:“他可會是魏柳雪那過了世的兄長?”
衛駿馳劍眉輕揚:“何以見得?”
姚姜:“魏楚源曾是官鹽私販與戰馬換鐵器案的要緊人手,知曉的秘密不少,成為棄子應當是他做得太過,遮掩不住了。這情形下他應當竹筒倒豆子,将所知全都吐露以求得一條活路,即便不能找到活路也該謀求得些許好處,比如禍不及兒女,讓兒女貶為平頭百姓平安過活。”
“但他沒這樣做,而是認罪伏法,将秘密都帶到了地下。他應當是用他的死向靜王府換來了兒子的生路,也或許是靜王府用他的兒女拿捏了他。那他絕不會在沒看到好處前就死。錢豆豆說過她的兄長在大牢裡染病過世,之後她的父親才去世。我猜想她的兄長應當是被靜王府用金蟬脫殼之法換出了大牢,以靜王府之能,做這樣的事易如反掌。魏楚源看到兒子活着離開了,才帶着秘密死去。”
衛駿馳點頭:“夫人所言甚是。上回夫人說了銀子的事,我便讓人去查過當年的大牢内的名冊。大牢内染病去世的人當中的确有魏楚源之子,名冊上他去世時十三歲。”
姚姜:“十三歲已經可以做很多事了!翠蘭十三歲便已跟在我身後幫手。他是魏家長子,魏楚源當日必定用心栽培過,經曆家族翻覆他必定更加早慧。他本名喚魏複秋還是魏秋複?”
衛駿馳搖頭:“他的大名喚作魏誠柳,字不可考,複秋或許是他的小字。”
姚姜心中一動:“他這小字,錢豆豆可識得?”
衛駿馳連忙勸阻:“夫人萬不可去向錢豆豆提起此人。”
姚姜果真想向錢豆豆打聽一二,聽了衛駿馳的話,正在思索,衛駿馳已鄭重地說道:“夫人,錢豆豆貌似柔弱,實則堅韌。她小小年紀便到了青樓妓館,最先學會的便是察顔觀色,心眼極多。有的話你說與她時并無别意,她表面也雲淡風輕,但心中早已過了十幾個來回。你去問她已過世的兄長的小字,她當着你的面流淚,心中早已想出了十幾種情形。”
姚姜點頭:“千戶所言極是。我絕不對她提起。唉,現下我後悔了。”
衛駿馳:“夫人因何後悔?”
姚姜歎了口氣,将自己離開青川前對錢豆豆說的話大略說了。
她歎息:“我當日果真是想着她可憐,若知曉還有親人在世,心中不會太悲苦,沒想到後面還有這許多事。她不知曉她的兄長還在世,但她的兄長必定知曉她的情形。我不該對她說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