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燙了黃酒來,醫官将銀丸兌入其中碾為藥汁喂衛駿馳服下。
而後,醫官對着姚姜拱手:“衛夫人,千戶服了藥,在下應當在此間等候一個時辰探查脈息。”
姚姜即刻請他到客堂喝茶。
醫官又對着銀丸的藥方看了看:“這張藥方能讓在下抄錄麼?這是個重傷後保命的好方子,在下抄錄後會仔細研究,參照着這方子添減藥材,用以治病療傷。”
姚姜:“先生隻管抄錄。”
一個時辰後,醫官給衛駿馳看過脈息,而後囑咐:“衛夫人,依舊是三個時辰一丸,以溫黃酒送服。”
姚姜歎了口氣:“我僅有兩粒藥丸了。服完了又該如何?”
醫官也歎了口氣:“衛夫人,千戶的傷勢太重,這保命丸已是極好的良藥。但治病也有個醫緣。醫緣得看天意!”
看着醫官,姚姜心情沉重,心思混亂。
但醫官的話聲止住後,她的思緒清晰起來:衛駿馳的傷已是藥石難醫,若是尋常兵士,醫官們或許已不會再過多照管,隻等他咽下最後一口氣!就因這時重傷的是衛駿馳,醫官們才格外用心!
衛駿馳身上的傷姚姜都清洗過,他心口的傷是緻命傷。到如今還有輕微的脈息,是她用張全調制的保命銀丹吊住了他的最後一口氣!
姚姜隻覺得陣陣寒意自心底透出來,轉眼已席卷全身,她禁不住牙關打戰,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一旁的瓊葉連忙上前攙住她:“夫人,夫人!”
姚姜看到自己的手止不住地輕顫,聽到了牙關相擊發出的輕微聲響。
醫官也連忙攙扶:“快扶衛夫人坐下。”
将姚姜攙扶在椅上坐下,醫官給姚姜把了脈:“衛夫人這是勞累、焦慮、擔憂所緻。這兩日必定沒能歇息。我知曉千戶重傷,衛夫人憂心忙碌操勞,不能安睡,我送些安神藥來。”
沒等姚姜出聲,他歎了口氣:“千戶如今尚存一息,全是因有夫人全心照料的緣故。若衛夫人因勞累過度病倒,還有何人能這樣全心全意照料千戶?因此還請一定保重。”
醫官離去後,瓊葉歎了口氣:“這兩日夫人就隻喝了幾口粥,都守在千戶床前,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呀!夫人若信得過我,我與夫人換着守。”
姚姜搖了搖頭:“我不是信你不過。我信得過。隻是千戶現下這情形,我怎樣操勞都不覺苦累,我若不盡心,他真醒不過來,我必定會後悔。”
話一說完,就見瓊葉滿臉悲傷的看着自己。
姚姜一怔,瓊葉已落下淚來:“夫人别哭,别哭,千戶定會好的。”
到了這時,姚姜才覺面頰上微有涼意,淚珠已滾落在她的衣裳上。
胸口梗得疼痛難當,她拭去淚珠,咬緊牙關站起身來:“我去守着千戶。”
一出客堂便看到韓娘子立在門邊,姚姜這時沒有與她招呼的心思,徑直自她身邊走過,回到後院屋内。
坐在腳踏上,姚姜伸手去摸了摸衛駿馳的手。
他的手尚柔軟,手指微微蜷曲,隻是掌心冰冷沒有了往日的溫暖。
姚姜将他的手送回被内:“兄長制的藥丸有兩種,第一種大約救不了你的命了,我讓你服另一種。或許有些不對症,但我沒别的法子了。醫官也說醫緣要靠天意,那我們想法去遇!我也希望你能所求皆如願,平安一生,喜樂無限。”
有人輕敲屋門,姚姜起身去拉開門來,韓娘子提了提籃盒立在門外:“衛夫人,我給你送碗熱湯來。”
家中有兩名傷者,早已亂了套,人人都為照料傷者忙碌。姚姜不覺饑餓,亦未認真進食,這時隻覺虛軟無力。
韓娘子進入屋中将提籃盒放在桌上打開來:“今日農莊送了雞來,我看你們忙碌,便自作主張熬了雞湯。”
她将一碗雞湯遞到姚姜手中:“你現下無意進食卻格外忙碌,僅喝幾口米粥面湯哪裡撐得住,得喝些有力氣的。”
姚姜知曉她說的是,端起碗來喝了一口。
韓娘子:“你身子沉重又要照料千戶,總坐在腳踏上無益,我讓靳思與瓊葉把卧榻挪到床邊來。你能在榻上歇一歇,即便睡過去了,千戶動一動你也會知曉。”
見姚姜沒反對,韓娘子去開了門,靳思、吳惜玉、瓊葉一同進入屋内,将卧榻挪到了衛駿馳床旁。
眼看忙碌的衆人眼下都有青黑,姚姜這才後知後覺:他們輪流守在衛駿馳與郝大屋外聽候招呼,一步都不敢離開,也很是疲憊。
她歎了口氣:“郝大與馮瑜光可用過飯了?”
瓊葉:“用過了。郝大哥好許多了,不僅喝了雞湯還用了半碗湯飯,吃了幾塊肉。馮娘子照料得極好,馮娘子今日還去了農莊呢,現下她大約要服侍郝大哥服藥了。
姚姜點了點頭:“馮娘子應當也很勞累,讓她别回家中了,就在空的廂房裡歇下。你們都快去歇息,這兩日辛苦你們了。”
瓊葉帶着吳惜玉與靳思退出屋去,韓娘子卻沒走。
她關上屋門來到姚姜身邊,将姚姜扶到榻上坐下,她則在另一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