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諾機械地重複：“哦，你好，我叫傑卡爾。”

康複師微微一笑，向他解釋：“自閉症孩子有重複語言，會照搬别人的話，很難變通。”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就在他對巫諾的驚疑中過去了。

因為一次大冒險他成為了巫諾的玩伴，起初巫諾不太理人，他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的興趣很狹窄，很單一，尤其喜歡蹦蹦床，一次能蹦跶幾個小時，或許蹦床是他獲取高空刺激的方式。

他在康複課上學習普通人的社交和語言，然後對着他練習。

得虧是他開朗大方還話痨，天天沒事有事在巫諾身邊逼逼叨叨，偶爾還能帶出門去逛，将巫諾生生帶得溝通能力大大提升，連康複師都誇他功臣。

自閉症患者不是不想融入世界，隻是他們的世界與普通人不同，這由異常的腦神經決定，他陪了很長時間才獲得了接近他的門票。

那個憂郁的自閉症朋友，後來學會了自我介紹，也自得地向他展示了自己的拿手好戲——精密複原。

那是屬于自閉症患者的一類天賦，超強的機械視覺記憶能力。

……

回憶到頭了，他突然厲呵：“我跟你不一樣，我隻想要他回來！我們沒有任何好說的。”

梅裡刀刀見血，刺中他：“在他成為銀尾的過程中你充當了什麼角色？對此避而不談，你在為誰開脫？或者擋刀？”

“你開槍吧。”傑卡爾直視他，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梅裡在房間當中漫無目的地踱步，他忽然變得輕松、殘忍，連流露出的笑意也寬厚極了，說：“我一點也不懷疑你對巫諾的真心。仗義、真性情，你是他最信賴的朋友。”

傑卡爾咬緊嘴唇不再說一句話，但滿眼戒備死盯着他，他和巫諾的友情在當下竟然會被梅裡認可嗎？

刻意放得柔和的聲音又響，如同講故事一般娓娓道來：“可是有一天，不知因為什麼，你将巫諾擅長精密複原的事透出去了，透給了星獨，他由此被星獨選中。”

“不是這樣！住口！”

“你甚至将他介紹給了星獨，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他成為了間諜，代号‘銀尾’，靠着精密複原的能力，他竊取了能量征收的機密核心。”

傑卡爾捂緊耳朵閉眼，他極力忍受着什麼，渾身顫抖，手上的血液沾在了耳朵上側頰邊。

梅裡向他邁近一步，依舊輕緩地講述：“所以人體征收系統被星獨組織複刻，被運用在了米克風暴當中，米克事故就此誕生。”

“鹿商白死了，可是他重生在了巫諾身上。巫諾？也死了。即使可能不是你故意的，但故事的結果就是你害死了鹿商白，也害死了巫諾。”

梅裡輕輕笑了聲：“故事，好聽嗎？”

每一個字都從指縫間滲透過去，飄進耳朵，沿着神經清晰地傳進大腦，傑卡爾頭痛欲裂，他死死抱住腦袋拼命搖頭，痛苦哀求：“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想死？你身邊還有誰參與了這件事？你在為誰守口如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人的眼神已如同在看待死物，指掌發力将槍柄攥得更緊。

“别說了！殺了我吧快點！求你了……”

砰——

銳利槍聲響起。

是室外的一聲槍響，有人在外頭朝天放了空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

下一刻巫諾闖進門來，将在場的人都一一看清，挑眉冷嗤說：“梅裡，你當我是傻的？”

“沒有。”梅裡将槍收了，他已在空槍響起時将一身的殺氣收斂得幹幹淨淨，他甚至安靜地開脫，“你一直都敏銳。”

巫諾攤手指向滿地淩亂和血液，追問：“那這是什麼場景？嗯？”

“我沒有要殺他。”梅裡滿眼認真，“我隻是綁架。”

梅裡語氣幽涼，以漫不經心的姿态，勸告一般陳述：“他有問題。”

但這句話巫諾信，傑卡爾有問題。

如果不是察覺了不對他就不會急匆匆追過來了，他預料中柳扶可能會二次行動，看來梅裡的綁架反倒是保了傑卡爾一命。

巫諾撇開人到牆角，蹲身将傑卡爾扶起來去另一間屋子休息，一路說：“我真沒想到米克牽扯得這麼廣，跟你也有關系，我本以為你是最無辜的人。”

鮮血一路滴落，殷紅染了一身，傑卡爾臉上卻退去了所有血色，他的眼神渙散了。

他終于被5年來的驚恐擊潰，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想這樣，他不想害他，也不想害任何人！他真的也沒想到會這樣……

他隻是……

這五年來巫諾都沒事，跟以前沒有什麼不對，他以為沒事了，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為什麼啊……

他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我是該死，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