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又覺得對方發呆,變得神秘起來。一方面反駁自己,一方面自己又反駁自己。對方定是裝神秘的,不對,對方定是裝無知。
那個角度的尺绫很好看,陳桐覺得自己要是個女的,很可能就會愛上他了。
遠處突然傳來嚷嚷聲。
“叫你們家那個長頭發的小子出來!”李大叔的聲音揚半邊天,周圍半裡都聽見了,他挺着腰,很神氣,身旁還跟着個大腹便便的秃頭,穿着些許污髒的白大褂。
雞被吓得咯咯大叫,撲棱兩下翅膀,飛離門前。菜地裡的人也回過頭去,想瞧瞧什麼情況。
舉直播設備的孫欣出口:“尺绫,好像在叫你。”
直播裡寥寥幾個觀衆也聽到細小的呼喊聲,接二連三地發出:
【???】
【怎麼回事??】
【又是劇本嗎?】
尺绫從青瓜藤旁回望,沒過幾秒,便出菜地。楚文斌見狀忙跟上去:“诶我去又是那個傻口口大叔。”
遠處的人影一點點放大,從黑芝麻變成俊秀的面龐,李大叔這樣想着,恍然大驚——呸,什麼秀色可餐,那就是一張猙獰可怖的臉,專門來戲耍他脆弱的内心!
恨得牙癢癢的李大叔,立馬指着他鼻子罵:“你小子,害得我擔驚受怕好幾天,頭發都白一半,快快賠我精神損失費!!”
在一旁跟拍的孫欣皺眉,嫌惡浮上額頭。她從小在城裡長大,也是在大城市讀書實習,來鄉下是第一次,這幾天見到的村裡人完全和課本上寫的“淳樸善良”沒關系,更多是粗魯惡霸印象。
她忍住沒嘟囔,彈幕裡卻活躍起來了。
【我剛剛聽到了什麼,又是那個村霸?訛了五百塊還不夠?】
【诶诶诶能不能拍正一點,我都看不到人了,速速讓我吃瓜!】
【山裡缺少文明開化,人普遍素質低下,是這樣的了,隻可惜尺绫攤上這爛攤子】
雞在菜地邊開始新一輪進食,它們的主人——鄰裡鄉親們,在煮飯時段也非要擠出時間來湊熱鬧。
李大叔見對面不說話,硬着頭皮,拿出一紙證明:“你上次污蔑我的櫻桃說是日本的花,哼,我去問了馬專家,什麼屁日本花,我才不種日本花呢。你得賠我名譽權,還得補償我的精神損失!”
身旁的馬正手靠背,正午陽光下,眼睛隻見兩條縫,渾身懶意。大夥都知道,他可是鎮上派來的專家,開出的證明自然有信服力。
鄉親們探頭探腦,“對啊,再怎麼說也不能說人家種的日本花,這多壞啊,日本人之前搞侵略,日本花現在也要搞侵略了嗎。”
尺绫聽到這,停頓兩下,緩緩回:“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原本以為對面會争執,沒想到是個軟性子,李大叔措不及防,遲疑好一會兒,“我也不要多,這幾天确實把我給愁壞了,給我七百塊,我得買幾斤核桃補補腦。”
這幾個城裡來的小子,身上有榨不幹的油水,他們一個月的花銷,可頂得上山裡人一年。再怎麼苦,都不能苦自己。更何況暑假馬上到了,在外讀大學的女兒要回家,手上餘錢剛投進魚塘,下一年的學費還缺不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楚文斌剛想出聲說對面詐騙二字,尺绫先應一聲:“嗯,好。”
态度溫和得宛若貓,沒有一絲反感,如羊毛般順滑。李大叔愣愣,隻見尺绫轉身回屋子裡,在房間裡翻找半分鐘,手上拿着一條白金屬項鍊出來了。
他遞過去,李大叔心神不甯,太順利了,怎麼沒有一點波折呢?心虛道:“你這可别是網上賣的鐵鍊子,二十塊批發十條那種。”
“K金的。”尺绫交到他手上,“你可以先拿着,變形完後我再把錢給你。”
這樣一出,李大叔隻覺自己落下風,對面的大氣和自己的斤斤計較相對比,自己成了徹頭徹尾的鄉村井底之蛙、奸詐小人。
孫欣待到鬧劇收場,終于是沒忍住,發出四字銳評:“貪得無厭。”
直播彈幕也叽叽喳喳,觀衆多了一半。
【尺绫真是個慫包,什麼都不行窩囊第一名】
【氣死我了要是我我肯定當場罵街,把人當提款機了是吧】
【太惡心了這個李大叔,簡直是年代文裡标準的惡毒男配,什麼叫作取材于現實】
【如果是我,我可能當場就哭了,我寶已經做得很好了,處理起來很大氣!】
【↑無語……這都能粉圈是吧】
見到這些彈幕,孫欣不予置評,她反倒覺得尺绫處理得挺高明。他是個清淨性子,塞一條無關緊要的項鍊,确實解決掉後續麻煩。
楚文斌咽不下這口氣,但看見尺绫若無其事,蹲在院子一角洗剛摘回來的菜。半晌還是歎氣。
“唉。這個好兄弟還是太老實了。腦子不好、身體不好、性格也是個受氣包,以後要怎麼在社會上存活啊。”他沒忍住和陳桐吐槽,“不過,那些樹究竟是櫻桃?還是櫻花?”
陳桐毫不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叫事。诶對了,你剛剛看到他那條項鍊,是不是‘紙原’家的。”
楚文斌雞對鴨講,很不得勁。陳桐愈發愈興緻勃勃,對那條一命嗚呼的項鍊很感興趣。
“那款式,我怎麼沒見過啊。”
那上面有紙原家的标志,陳桐掃過一遍大腦内存,将所有奢侈品樣式過濾一遍,始終找不到相對應的。
他搭上楚文斌肩膀,看着遠處洗菜,樸實無華的尺绫,心裡浮出一個想法。
“不會是A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