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姐姐,你怎麼啦?”
小芽稚嫩的聲音扯回謝和玉握着木簪神遊的思緒,她回過神,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
謝和玉溫聲說:“這個不能給你,是姐姐要賠禮道歉的禮物,喜歡的話,姐姐再做一個更合适的給小芽好不好?”
已經有了最喜歡的寶貝,所以小芽對于謝和玉手中的木簪也沒有非要不可,但聽謝和玉答應她的話還是開心地蹦蹦跳跳,隻差在謝和玉面上親一口表忠心,再說一句我最喜歡病人姐姐了。
方才在小芽屋内,謝和玉輕易找到了用小竹籃收納成一處的她的東西:清洗幹淨的衣服、柳眠花給的易容藥粉、銀子、她雕了幾天的木簪,還有……
小芽舉起衣服裡的銀簪,好奇道:“姐姐,這個簪子也漂亮,咦……上面有字!”
簪上有字?
謝和玉不明所以,偏頭伸手接過小芽手上的銀簪,熟悉的樣式讓她想起,這是那是那日在冷泉裡,沈绫羅刺在她肩頭的那根簪子,她本欲歸還,可沈绫羅最後卻說:
【“我不要了,丢掉吧。”】
而她一開始雕木簪,便是想還她一根绾發的簪子賠罪,而這根銀簪便不知不覺間帶在了身上,至于簪上有字的事,她未細看過簪子,于是并不知情。
順着小芽指的地方,謝和玉舉起簪子眯眼看去,在銀簪的尾部赫然刻着幾個小字。
謝、和、玉。
竟是她的名字。
簪上柔和的光暈此刻如利刃刺入謝和玉雙目,她不禁閉目,手上的銀簪也随之掉到了桌上,發出極清脆的一聲響,小芽被她突如其來的反應吓到了,忙站上凳子來扶她。
小芽焦急道:“病人姐姐,病人姐姐你怎麼了!”
可孩子的力量終究太小,她甚至沒辦法将謝和玉扶穩,隻能着急的抓着她的衣袖。
此刻發病的謝和玉聽不進那幾聲呼喚,她雙手死死捂着腦袋,細密的汗珠自額上沁出。
又來了,又是這樣的疼。
錯亂的呼吸使謝和玉不得不大口喘息,可疼痛中,她依稀看見花團錦簇的小院中,為她簪上這一支簪子眉目溫柔的女人。
她看見年幼的自己孺慕欣喜。
年幼的自己喊女人道:娘親。
謝和玉的腦袋重重磕上木桌,所幸有方才取出的衣裳作墊,她在被小芽扶着擡起腦袋時,磕碰的那處隻留下了一塊紅印。
小芽就快被她這副模樣吓哭了,忙要出門去尋沈绫羅,卻被謝和玉輕輕拉住。
疼痛中勉強扯出笑容的謝和玉與她說:“姐姐沒事,就是有點想喝水,小芽乖,不用漂亮姐姐,你幫姐姐去倒點水來好不好?”
謝和玉都這副模樣了,小芽哪裡能說不好,于是邁着小短腿噔噔噔就跑了出去,而小芽一走,謝和玉就撐着桌子站起,随後踉踉跄跄倒在了床榻上。
疼痛使她整個人蜷縮,可複蘇的記憶卻不肯讓她喘息,恍惚中,她仿佛看見尚且年少的自己坐在灑滿月光的屋檐上,而沈绫羅的面容終于清晰的出現在了記憶裡。
那時的沈绫羅沒有現下的蒼白纖瘦,臉頰上還帶着為褪稚氣的嬰兒肥,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下彎時連滿天星河也不能比。
那時的沈绫羅愛笑,而那時的謝和玉在皎月的見證下遞出那支母親留下的簪子。
滿院清輝,可她獨望進那雙盈盈的眼眸裡。
年少的沈绫羅沒有立刻接收這個贈禮,她隻是笑盈盈問:“不是說這是娘親留給你最後的東西,小矜要看也不肯給,怎麼現下願意送給我?我才不要。”
當時的自己是怎麼說得?
謝和玉在一片朦胧間,聽見了自己響亮的聲音。
“娘親說,簪子要送給我覺得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送給你,你替我保管着,若哪天我惹你生氣、傷心了,你就用它教訓我!”
沈绫羅含笑問她:“簪子怎麼教訓人,謝姨當時應給你留鞭子才對。所以簪子是人質,要挾着你,你才不敢惹我生氣?”
“不是的。”
謝和玉聽見自己認認真真的對她說。
“因為你最重要,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