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則是放松了下來,恢複了吊兒郎當的狀态。他故意豎起中指,對禅院直哉露出了個惡意的嘲笑,随即哼着小曲,匆匆向我們追來:“傑~要不要答應我的提議,晚上一起去吃HARBS?我去夜蛾那裡接美美子,然後我們一起去新宿怎麼樣?”
夏油大人還沒回答,五條悟的手機就‘叮咚叮咚’地響起短信提示音。他從口袋裡摸出來一看,瞬間臉就垮了下來,發出一聲掃興的噓聲:“喔,又是任務。”
“現在就要過去?”夏油大人問。
“是呗。”五條悟撇撇嘴,“高知縣那邊發現了一隻正在向特級轉變的咒胎,高層的語氣仿佛我不過去,四國島就要沉了似的。輔助督導馬上就來接我了。你去陪女兒們吃飯吧,等我回來給你們帶那邊的鹹甜口洋芋片。”
“你吃完飯再走,别總是吃零食或方便食品……”
“爸爸。”我打斷了夏油大人的話,對他說,“我去夜蛾老師那邊找美美子就好了,你陪着五條爸爸吃碗荞麥面吧。晚餐我和美美子會在夜蛾那邊自己解決的。”然後我拉了拉五條悟的襯衫袖子,示意他低下頭,然後努力仰起臉,在他的臉側親了一口:“爸爸,平安回來。”做完這一切,我才突然感覺羞澀,所以迅速掙脫了夏油大人的懷抱,跳到地上,頭也不回地向夜蛾正道的道場跑去。
身後靜默了幾秒,我聽到五條悟有些不确定的聲音:“剛剛菜菜子……那是接納我了吧?那你呢?”他開始用一種耍賴的語氣黏黏糊糊地向夏油大人撒嬌,語氣裡洋溢着歡快,“傑,你什麼時候答應成為我的男朋友?或者咱倆一步到位直接訂婚?結婚典禮我估計五條家需要至少提前一年準備呢?要不你先帶我去見你的父母?傑,你說句話嘛……”
我一溜煙地跑到了夜蛾正道的道場,沒有詳細去聽他們究竟都聊了什麼。畢竟他們倆都快是成年人了,總需要有些自己的‘甜蜜空間’。夏油大人上輩子沒結婚,不代表他這輩子也不會結婚,我的這第二次生命,就是為了彌補他的種種遺憾。
所以,我這麼做,是對的……吧?
“菜菜子。”夜蛾正道的道場裡,美美子和熊貓正做着遊戲。她左手抱着一隻小熊,右手正揪着一段毛線的一端,方便熊貓編織一些亂七八糟的繩結,“怎麼現在才回來?爸爸們呢?憂太和裡香都還好吧?”
“乙骨和祈本都沒事了,已經被他們爸爸媽媽接回家了。五條爸爸出任務了,夏油爸爸去送他了,所以晚餐我們自己吃。”我回答她。
“那太好了,晚餐你們留下來陪我一起吃吧。”熊貓耳朵上夾了一朵用毛線編制的小紅花,一看應該是之前扮家家酒時被美美子别上的。“我爸爸的手藝很不錯的!”
正是相信了熊貓的鬼話,在晚餐面對着一鍋清湯寡水、充滿了昆布和大根的關東煮時,我萬分後悔,自己為了讓夏油大人和五條悟過兩人生活,而放棄了與他們去外面餐廳吃飯的機會。
夜蛾正道坐在上首,闆着臉,看起來兇神惡煞。他面無表情地盯着我們,仿佛隻要我們不吃,他就會立刻把我們胖揍一頓。
美美子拿了一串竹輪認真地小口小口吃着,我則是出于禮貌,稍稍盛了點湯,抿了一口,差點兒沒質問出來:這難道不是清水麼?
說來我還真是被五條悟給養刁了。五條悟作為五條家的天才大少爺,去餐廳隻會點最精美的食物,做飯也是一等一的好吃。雖然他懶,不經常做飯,但被他持之以恒‘折磨’的夏油大人在他的撒嬌下也練就了一手還不錯的廚藝。導緻我在這兩個人的投喂下,舌頭也越來越刁,完全樂不思蜀,再加上重生的緣故,讓我已經忘記自己在幾個月前還被困在籠子裡隻能吃泔水。相比于我,美美子則是對這頓飯适應得多,畢竟夜蛾正道也是十分用心地準備了這正常的一餐,這可比我們小時候經曆過的不知好了多少。
席間吃得最開心的就是熊貓。他抱着碗,呼噜呼噜,沒一會兒功夫就吃完了第一碗的關東煮湯泡飯,轉身等夜蛾給他盛第二晚碗的時候,還好心地向我的湯碗裡夾了一塊春筍:“我爸爸說了,要多吃蔬菜,身體才會健康。”
“是的。”夜蛾正道闆着臉贊同,他給熊貓又盛了滿滿一碗的白米飯,用飯勺壓得結結實實的,“你們倆可别學五條悟那臭小子,一口青菜也不吃。也就是夏油和他一起一起犯渾,慣着他,偷偷幫他吃掉他挑食不吃的東西。不然我早就有理由把他的腿給打瘸了。”
迫于夜蛾正道的威壓,這頓飯我整整吃了四塊筍、兩塊昆布、三個竹輪、和三大塊的大根。最後我實在吃不下了,美美子和熊貓也都撐得肚皮溜圓東倒西歪地趴在榻榻米上,夜蛾才開始收拾碗筷:“小孩子得多吃些,長身體才長得快。”
這可把前來接我們的夏油大人吓了一跳。了解完原委後,他才啼笑皆非地帶着我們向夜蛾正道告别,後背背着我,胸前抱着美美子,還是借助了咒靈,才艱難地把我們都送回了寝室。
晚風涼涼的,帶來陣陣晚秋的蟲鳴。
我把臉埋在他後頸處,感受着他挽起的碎發悄悄拂過我的臉。此時他的頭發還沒有我記憶裡的那般長,隻是梳了個清爽的丸子頭,沒有額外的長發披散在肩上。可那堅實的後背卻與我記憶中會替我扛起所有危險的身影一模一樣,莫名讓人覺得心安。
美美子在半路上睡着了。夏油大人蹑手蹑腳地把我們放到床上,替我們脫下鞋,掖好被子,轉身退出了我們的房間。我卻在片刻後起身,重新穿上鞋,跟在他身後走出了房間。
“爸爸!”我在夏油大人背後叫住了他。
他轉身看向我,微微挑起眉,像在詢問。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麼?”我把手背在身後,莫名有些惶恐。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走向我。我看到他擡起手,卻隻是摸了摸我頭頂的額發,狹長的眉眼一點點舒展開:“沒有。我相信我的女兒。”
“我……”說實話,我心裡也亂糟糟的。我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本我以為我的重生隻是一次偶然,卻沒想到,我會再次見到我記憶裡的夏油大人。這代表着什麼?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傷害我,可他極有可能會傷害他自己。我……
夏油大人一定注意到了我糾結的表情,但他的語氣依然溫和:“收養你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你身上一直纏繞着一絲詛咒的氣息。但那是我自己的咒力。”他的手一直搭在我的頭上,掌心的溫度如同一陣暖流,從上至下地一直傳遞到我的心裡,“我還是了解我自己的。那股咒力對我、對悟都沒有惡意,應該隻是為了保護你。所以,别擔心。”
是這樣麼?不過迄今為止也沒有更好的解釋。所以我隻能暗暗把疑問藏到心底,等之後我再次見到夢境中的夏油大人再向他詢問。
“那個……”我猶豫了一下,擡起頭注視着眼前的夏油大人,對他說,“如果是五條悟的話,我可以接受你們在一起的哦。”
“哈。”他笑了笑,俯下身,再次揉了揉我的頭發,最後輕輕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個晚安吻,“我不會結婚的。”他說。“今天的确發生了不少的事,但别胡思亂想了。早點兒睡吧,晚安。”
回到寝室,關上門後,我的心裡如同一片亂麻:如果是這一世的夏油大人和前世的夏油大人,他們兩個起了沖突的話,我該幫誰?
“菜菜子?”就在我糾結的時候,美美子不知為何醒來了。她從床上坐起身,一臉關切地看向我。
我閉了閉眼,露出一抹苦笑。啊,我怎麼忘了,這不是正好有一個現成的例子麼?再次睜開眼,我已經沒有絲毫猶豫:“美美子,你有沒有覺得……我像是變了一個人?”
“唔……你确實一下子變了不少,從某天我們計劃離開那個村莊起。身為雙生子,我怎麼會察覺不到你的變化?”美美子的話語讓我的心一下子墜入深淵。她從床上走了下來,走到我面前。我想逃避,卻不知道該藏到哪去,隻能倉皇地避開她的視線。她站在我的身前,歪了歪頭,問我:“菜菜子,你還記得我們是為什麼會被那些村民抓起來麼?”
我下意識地開口,依然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憤怒:“當然是因為他們莊稼欠收想找個替罪羊,而我們的父母想把我們賣個好價錢,才區區兩萬日元……”說到這裡,我突然怔住了。為什麼我不記得前世發生過的很多事的細節,卻能對今生我重生前發生的事情記得如此清晰?
美美子卻對此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看吧,雖然菜菜子突然變得成熟穩重了,但菜菜子就是菜菜子啊。”她牽起我的手,帶我走向我們的床鋪,仿佛我的糾結隻是個僞命題,“笨蛋菜菜子,靈魂隻有一個,有差别的隻是記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