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色的雙眼低垂,白皙的手指捏着發梳,動作很生疏,偶爾遇見打結的時候發一會呆,然後用手指慢慢的解開,再用梳子梳散。一絲絲,一束束,金色的長發流淌在衣裳之上,一點點從蓬亂變得整齊。
羽人非獍等在門外安靜看她在屋内耐心梳發,她沒像以往那樣鬧着要他幫忙,半垂着頭,梳理好的部分放在身前,繼續梳下一段。
一炷香,半時辰,一時辰。
她依舊不會束發,梳理好之後用繩子纏住發尾,一圈又一圈,簡單的步驟花了不少時間才成功。
在徹底整理好了之後,她放下梳子,對門外的羽人非獍淡淡的笑起來:“去吃早飯吧。”
羽人非獍隔着距離,看着枕凋梅不同以往的笑容,那些細密又陌生的刺痛感不可抑制地浮現。
她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卻覺得她離自己這般遙遠。
……這是最好的選擇,這明明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他不斷對自己說,卻不由自主地逃避了枕凋梅望過來的幹淨眼神。
太純粹,太透明,像一道鏡子,照出他無所遁形的狼狽。
人總是不斷為自己的理性所欺所牽絆,不到失去的一刻,都不能直面自己的心,無法知道自己錯過的到底是什麼。
難得有個好天氣的落下孤燈,陽光透過雲層照耀一片雪白的天地,熟悉的身影獨自走在前方,燦爛的陽光照出長長的影子,彼此不曾交錯過。
或是早有預感,當後悔随着已經洶湧的情意,如同漲潮的巨浪拍打向心頭的時候,他沒有比想象中的平靜。
他自以為能比枕凋梅更能接受離别的事實,可當真正面對了,他卻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放下。
枕凋梅太平靜了,他甯願她呵斥他,反駁他,甚至痛罵他。
可是沒有,她什麼反應都沒有,安靜而體貼的不去問,不去試圖掙紮,不願意在他已經滿布血漬的傷口上再增添幾道疤痕。
最後,是他親自将枕凋梅推離自己的世界。
從此,他再也看不到那個少女奔跑在陽光下,滿心歡欣地喚那個令他無法面對的稱呼,說要帶他出去看山川美景。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
枕凋梅之後同樣試着自己做一些事情,收拾碗筷,摔了一地,濯洗衣服,撒了自己一身水漬。她好像想證明自己沒有羽人非獍也能過得很好,卻總是弄巧成拙。
數次過後,她平靜放棄了,不再執着自己不能力及的事情,轉而開始收拾東西。
不知道在哪裡買回來的人偶,遺失在角落的珠子,挂在牆壁上的畫軸,夜市上套回來的玩偶,綁在窗上的朱繩,丢在書架上的唢呐,塞在桌角的書本。
慢慢的,落下孤燈屬于枕凋梅的痕迹被她一點點抹除,那些鮮活的記憶,都成了尖銳的刺,一寸寸在羽人非獍的心上紮的更深。
羽人非獍看着,卻無法阻止,他不能阻止,也沒資格阻止。
是他要她離開,又以怎樣的立場阻止?他什麼也做不了,不能做。因為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都是他應當承受的痛苦。
枕凋梅蹲在落下孤燈的小亭子邊,用手指靜靜的抹着以前練劍時不小心留下的劍痕,神色有些失落。
羽人非獍站在她旁邊,欲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收回手,依舊湛藍似琉璃的眼睛,卻不似以往那般閃閃發亮,“我給你增添了很多麻煩吧。”
枕凋梅已經很久沒有和他閑談了,看着那雙眼,羽人非獍如夢驚醒,下意識低垂眉眼,發絲落下幾縷在額前,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晦澀地開口:“我從來……不覺得那是麻煩。”
以前枕凋梅從不會問他會不會感到麻煩,會不會生氣,她總是什麼都往好處想,連劃了劍痕都說是大劍客的證明,以後一定會有人來慕名打卡。
她樂觀的,快樂想着以後要收多少門票費比較好的面容,依稀還在他心底。
她安靜了一會沒說話,雙手撐在膝蓋上,回頭去看那道劍痕,“好多的痕迹啊,修補起來要很長時間吧。”
想到連這些痕迹都會消失,屬于她存在過的痕迹都要消失,心頭忽然漫上一中陌生,從未有過的恐慌。他喉間動了動,久久才嘶啞地,吐露出聲音,“不用了。”
“總要修補的,修補過後,一切都會恢複如初。”枕凋梅漫不經心地蹭了蹭劍痕的尾部,聲音不能再輕:“過去的始終是過去,不要讓以前的傷痕,留到未來的時間。”
她說着,扶着柱子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雪花,擡頭笑了笑:“雙手抓滿過去的罪責,要怎麼握住想要的未來,去試着放下吧,就像這些劍痕一樣。”
羽人非獍聽到這一句,眼睫輕微地顫了顫。
如何放得下。
他怎麼能放得下,已經染滿了血腥的手,要如何握住另一雙幹淨的手。
枕凋梅好像察覺了他在想什麼一樣,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在空無一物的手上拍了拍,“這樣,就沒有啦。”
他蜷了蜷指尖,恍惚好似看到了以往的枕凋梅,不着調的性子,笨拙單純的安慰,隻是那雙眼……再也沒有了純澈的色澤,仿佛一日之間長大了一般,眼底沉着說不出的哀涼。
她松開手的同時,心頭猛然一空,指尖的溫度亦轉瞬即逝。
心心念念的放手,卻放的如此痛苦,他所堅定的選擇,當真有他自以為的那樣舍得嗎?
他不知道。
3.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終究還是到了枕凋梅生辰那天。
她依舊早早的起床,換好衣服,跪在床上慢慢折起被子,笨拙地從尾部卷起來,塞進衣櫃裡,輕輕關上櫃門。
羽人非獍扶着門框,看她挪到鏡台邊,不知道多少次印入眼底的動作,帶着若有似無的疏離。
她拿起梳子,在發尾比劃了一下,忽然回過頭,眼睛眯起,湛藍的色澤就像是冰雪化為一池春水,溫和了起來。
“能幫我束發嗎?”她問。
[喂——老婆,發髻太難了,我不會!幫我梳一下!]
理直氣壯的指使,咋咋呼呼的聲音,有多久沒聽見了。
幾乎隻是想起,便感到有什麼撕扯着他的心髒。
羽人非獍沉默地走進房間,接過她手上的梳子,握住一縷金發慢慢打理起來。
銅鏡裡的人影模糊不清,枕凋梅靜靜坐在桌前,他梳好一縷,她握住一束。
千百次的動作,早已熟稔入心,絲絲縷縷的頭發,從指尖滑過。他恍惚的想,人們總是将成婚與結發一同談起,三千情絲,互相纏繞,互許盟約,牽扯今生。
那麼多,幾乎數不清的頭發,混在一起之後,要怎麼樣才能一點點分開。
尾部泛紅的發絲,如紅線綁縛着指尖,透過脈絡,牽動心弦。
這是最後一次了。
意識到這一點,心上忽然空了一塊,世間萬物的聲音在一瞬間離他遠去,天地之間空蕩蕩一片。
隻差最後一步,隻要今日過完,她命中的劫數過去,便再也無懼命運。他卻突然不知道自己這樣堅持到底是對是錯,曾經想着總是愛笑的女子平安便好,曾經想着不要奢求太多。到頭來,先是他無法承受重回到沒有枕凋梅時的時日。
幾乎刻印入骨髓的容貌一點點展現在眼前,插上最後一根發簪。
結束了。
枕凋梅松開手,剩餘的金發披散在肩頭。
“可以再為我煮一次,陽春面嗎?”她仰起臉,還帶着一絲年幼的臉龐,重新笑起來。
就算是怨恨的話語,是如刀鋒一般銳利的斥責,責怪他從不顧忌她的想法也好。
為什麼,一次都沒有?
“好。”
羽人非獍放下梳子,轉身離開房間。
再回來時,房内早已空無一人。
枕凋梅,不見了。
*
羽人非獍不知去何處才能找回熟悉的人影,茫茫然地,闖進人群四處詢問,有沒有見過這麼高的,藍眼,金色頭發,發尾泛着紅色發絲的女子。
沒有。
不曾見過。
從日上三杆到殘陽夕照,始終遍尋不得。
到底在哪裡?
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要離開,明明今日還不曾過去,明明劫數還未曾徹底結束。
為什麼要這樣離開?是不願意再見到他了,是決意和過去道别了,是再也不能相逢,深隐在他找不到的地方了?
在命運捉弄下糾結在紅塵裡的因緣,怎樣才化解得開?
她要放下令她痛苦的過去,奔赴沒有他的未來……不想再回頭了嗎?
不知道,不願去想,是擔憂她未曾邁過命運的階梯,是害怕她再次消散在眼前,哪裡都尋不回。是害怕隻能再次看着相似的袖袍,聽着回憶裡的聲音,一遍遍回想告别的夢境。
為什麼?為什麼總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烙印在心頭的梅枝,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無法動搖。
羽人非獍想到此突然心口一悶,縱使再怎麼克制,再怎麼否認。
……不能放手的,始終是他。
太珍惜,太惶恐,太重視,才害怕失去的是他。
一瞬之間,心神狂亂,似乎有數不清的烈火在心頭燃燒,要将他的五髒六腑都燒成灰燼。
“那個人,我見過。”
忽的,一個聲音将他喚回現實,羽人非獍擡起頭,看見斜靠在客棧二樓處的黑色人影,一身翳流中人的裝扮,黑發披肩,手上執着一杆長煙,施施然地,令人幾分莫名的熟悉。
不去細思對方的話語是真是假,羽人非獍擡首看着他,殘陽倒印在他眼底,棕焦色的瞳仁早已不複以往冷靜,“她在哪裡?”
斜靠在欄杆上的人似乎一點都不着急,擡手抽一口煙,霧白色的煙氣在唇邊逸散,他磕了磕煙杆,“我憑什麼告訴你,你是這位姑娘的什麼人?”
枕凋梅是他什麼人。
除去谶語的因素,她是他什麼人?
黑衣人看他說不出,翻身下了欄杆,想要離開。
“是……我的妻子。”
四年并不是很長的時間,日日月月的相處,卻足以讓每一個能想起來的瞬息,都是她的記憶。
不是因為谶語,而是他早已對這段所謂的婚事上了心。
是他不敢面對自己的心。
“妻子啊。”黑衣人又從窗口冒了出來,唇角帶着調侃一般的笑意,“當真是關心則亂,既然街上都沒人見過這位姑娘,說不定她根本就不曾離開。”
不曾離開。
想起房内的布置,扯得七零八落的床單,消失的錦被,緊關的櫃門。
“多謝。”
六翼展開,飄飛的幻羽,白衣青年瞬間消失原地。
“呼呼呼,這就對了,羽仔。”黑衣人唇角露出熟悉的笑容,仰頭看天邊垂落的夕陽,煙杆湊到嘴邊抽了一口,“呼——可不要再放手了。”
“喂,你說的那個不要被放手的可是我的小妹。”枕十三從另一側窗口轉出身影,眼神不爽地看着遠去的妹夫,不由得咂舌,“就差一點便能帶回小妹,你真是多事。”
“拆散姻緣會被驢踢啊。”卧底翳流的慕少艾用煙杆敲敲窗口,眼神一轉,落在枕十三身上,“你不也樂見其成,何必嘴硬。”
否則當初為何會配合他将枕凋梅的消息隐瞞下,還指點他将人送去絕仙谷,避免枕家人脈網的搜查。
枕十三撇了撇嘴,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終究是歎了一口氣:“誰讓小妹喜歡呢,枕家不是每個人都同意,大哥知道這件事可是會拆了我的骨頭。還好瓊玦的事情分走了他的注意力,敢請幽燕征夫暗殺小妹,真是好狗膽。”
“哎呀呀,真是令人膽寒的眼神。”
枕十三眼神一轉,又想起自家大哥下達必須要把小妹帶回枕家的命令,一時頭痛起來。小妹啊小妹,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險幫她,可千萬穩住其他兄弟,不要害他被其餘十二個兄弟毆打啊。
“算了,趁大哥還沒發現,先逃了,再會。”
慕少艾笑了起來:“再會。”
4.
落下孤燈。
羽人非獍急急回到原地,拉開房門,果然聽到櫃子裡傳來細微的聲響。
濕漉漉的長發黏在頸側,伸出手碰到冰冷的櫃門的時候,隐隐地發着抖,試了好幾次才握住門把,緩緩的,緩緩的拉開墨黑色的門。
金色長發的人蜷縮在裡面,雙手抱着錦被,頭埋在裡面小聲的啜泣。
羽人非獍始終冷然的眼眸微微晃動,似乎緩緩裂開一絲痕迹,慌亂不堪的心跳亦逐漸安穩起來。
“明夷……”
一時間,所有聲音都在這方寸之間消彌。
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隻有房外的雪花在無聲的飄散。
枕凋梅被人從櫃子裡拉出來的時候還在發抖,似乎哭了很久了,整個人沒什麼力氣,眼睛也泛着充血的紅,顯得整個人尤為狼狽。
她抱着棉被跌坐在地上,長發混亂地繞在肩頭,顫栗地擡起頭,湛藍色的眸子壓抑的情緒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猝然爆發,她幾乎是大聲的,帶着泣音的将這段時日的情緒倒出來,“我不想走。”
她好像沒有任何辦法,躲起來也不能避免時間的消逝,隻是想盡辦法的逃避。還帶着一絲稚氣的臉龐絕望又無措地望着他,連話語都有些颠三倒四:“我為什麼一定要離開?我為什麼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就那麼讨厭我,讨厭到……谶言一消失,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推開。”
他為什麼總是在令她受傷?為什麼總是害她哭泣。
明明以為分開才是最好的結局,明明不想自己身上的谶言應驗到她身上。
有什麼東西湧到喉嚨口,滾燙灼熱,卻發不出一絲聲息。羽人非獍擡起手,蒼白的手指幾經猶豫,緩緩碰觸到她的臉頰,淚水沾濕他的手掌,幾乎要将他的皮膚灼傷。
“我不想逼你,不想讓你為難,但是……我又不想離開。”枕凋梅無助地抱着膝蓋,縮成單薄的,小小的一團,眼淚不停在流:“我努力過了,我想不讓你擔心,可是我做不到,羽人非獍,我做不到。”
她不想離開。
她已經很努力了,很努力的想讓自己成熟點,不要像個小孩子又哭又鬧,可是她還是失敗了。
枕凋梅擦了擦發紅的眼角,想要讓自己不要再哭,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溢出來,滴滴滑落臉頰,控制不住地哽咽出聲:“如果是因為我喜歡你才要推開我,那我……以後不喜歡你了好不好,不要讓我回枕家。”
她如同一個小孩子般祈求着,天真地近乎蠻不講理。
他怎麼能把她逼到這個地步?
長久以來被壓抑的情感逐漸溢出破碎的内心,他無法控制内心的不忍與不舍,更不能繼續罔視内心深處的……同樣的願望。
身體忽然被擁入溫暖的懷抱,熟悉的白色的衣袍,像世界上最幹淨漂亮的雪花。
枕凋梅嗚咽着抓住他的衣服,埋在他肩頭痛哭出聲。
突然之間,全都看透了,想開了。
羽人非獍垂下頭,緊緊的抱着懷中失而複得的枕凋梅,微微顫抖的肩頭,生平第一次放縱自己,什麼都不想去管,隻願意留住眼前這一個脆弱卻倔強的身影。
“不回去。”一點點消逝的痕迹,一點點從他生命裡抽空的回憶,驟然間鋪天蓋地而來,怎麼也無法放下,“明夷,留在我身邊。”
留在他身邊。
枕凋梅驟然大哭出聲,擡手緊緊地抱住他,像終于找到歸途的旅人,所有情緒在淚水中流淌出來。
“……對不起。”害她擔驚受怕那麼多天,害她獨自忍耐了那麼多天。羽人非獍這才知道一直看似已經接受現實的枕凋梅,内心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絕望和掙紮,而自己卻獨自沉浸于自身的痛苦之中,看不清近在眼前的人。
枕凋梅搖搖頭,明明已經哭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還是撫了撫他的後背,“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後都不分開了。”
羽人非獍閉了閉眼,鄭重無比地答應了她:“好。”
枕凋梅抱着他哭了很久,直到力氣不濟,才趴在他肩頭睡了過去。
羽人非獍松開手,看懷中的人眼角泛紅卻無比平靜的睡臉,心中一片甯靜。
就這樣吧,不管明天到底如何,不管未來到底如何,他都會竭盡全力去留住這一刻的時間。
他的明夷,他的妻子。
5.
那日過後,枕凋梅好似一瞬間回到了以前的模樣,依舊不通家事吵着要人幫忙梳頭發,咋咋呼呼到處闖禍,沒有一點陰霾的樣子,還拉着羽人非獍和她一起去套恨不逢的麻袋,把人痛揍了一頓,放下宣言說以後看他一次打一頓。
羽人非獍看着有人依靠就格外耀武揚威的枕凋梅,無奈地歎氣。
枕凋梅揍完了就不管,背後枕十三冒了出來,堵住了想要報複的恨不逢,開朗一笑。
于是恨不逢又遭遇了另一場套麻袋。
賈命公本欲向枕家讨一個說法,無奈枕家兄弟對小妹的無理行為報以十分支持的态度,恨不逢再次遭了枕一的麻袋。
南武林枕家十三兄弟,皆唯最小的枕凋梅是從——小妹做的事情絕對是對的,就算是錯的也是對的。
于是恨不逢悲催的遭了十四次麻袋。
枕十三也因為私自幫助小妹和羽人非獍逃脫枕家追捕而差點遭遇圍毆,危險之中,枕凋梅冒了出來,抱住枕十三說他是最好的哥哥。其餘十二兄弟大受打擊,連連送上禮物,表示自己最賞識的就是羽人非獍這個妹夫。
一場針對羽人非獍的為難消彌于無形。
誰都不想成為小妹最讨厭的哥哥,無奈,算羽人非獍好運。
正式踏入二十大關的枕凋梅拍拍胸口表示自己已經是大人了,從今以後,身為一家之主,她一定會好好為家裡打拼,給羽人非獍一個優渥的家庭環境。
後來補辦的二十生辰大禮,一個白發青年抽着水煙緩緩而來。
“梅仔。”他笑着張手,接住了從遠處一路奔跑沖過來的,自封已經是大人的枕凋梅,摸了摸她的頭道:“已經是大人了,不可以随便流淚了。”
“我就知道你這個禍害遺千年,絕對不可能這樣就死掉!”枕凋梅哇哇大哭,根本就沒有一點成長的樣子。
慕少艾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對這個小了自己許多的朋友還是無可奈何。
他擡眼看向不遠處的白色身影,眼神柔和,帶了一絲欣慰,低聲道:“我回來了,羽仔。”
風吹起白衣青年的衣袍,他站在陽光下,依舊内斂淡靜的模樣,卻多了幾分平和,“歡迎回來。”
不再安靜的落下孤燈,今日格外熱鬧。
泊寒波拉着孤獨缺喝酒,高興的說自家小妹終于也有了歸宿,有人收了這隻魔王。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斷雁西風在背後聽到大哥的話,用刀背敲腫他的腦袋,燕歸人試圖勸解兄妹糾紛,無奈兩邊都不講理,被夾在中間兩邊要他作公道。
皇甫笑禅靜靜搖頭,慕少艾搭住他的肩膀,一碗飯塞到他手裡,說枕凋梅讓他多吃點,長點肉。
枕家十三兄弟把羽人非獍圍成一團,一副今天不把哥哥們都喝倒,就不配做妹夫的嚣張模樣。
姥無豔從絕仙谷走出,帶來一束花作為生辰賀禮。
完美的生辰,在枕家兄弟排隊把妹妹抱進懷裡哭訴,結果妹妹根本不領情,無情趕人作為落幕。
夜色裡。
枕凋梅洗完澡沖到羽人非獍的床上,興奮地拍拍床,“我問過了,同房要睡一張床上,老婆快來,到點睡覺了!”
羽人非獍:“……”
又是誰教了奇怪的東西?
深藏功與名的傾君憐比出剪刀手。
然而依舊是隻教了一半,枕凋梅趴在床上,拉着羽人非獍說了一晚上的笑話。
夜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