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流轉,繁星璨璨,融融燈火微微晃動,映着白亦非的影子,明明滅滅。
在外面許久聽不見動靜的風眠忐忑地扣開了門,看了眼挑燈戲火的白亦非,偷偷摸摸地往幕簾掩映的内堂擡眸瞧去,“侯爺,夫人走了?”
奇怪,夫人來的時候就沒注意到,但……我剛剛就守在外面,并沒有看到有人出來啊……
“自從和她待過一陣,你的好奇心就越來越重了。”
“請侯爺責罰。”被逮了個正着的風眠收回了探究的視線,安靜恭順地底下頭,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好奇不是什麼壞事,但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時,白亦非身邊的燈火霎時歸于寂滅,雖然背對着他,可風眠還是覺得自己被什麼恐怖的東西盯上了。
“你不是她,沒她那份見微知著的機敏之才,也做不到左右逢源而立于不敗之地。”
風眠手掌緊握,強忍着想奪路而逃的沖動,脊背僵直地站在原地,可不知為何,那恐怖森然的氣息卻漸漸退了下去。
白亦非轉頭,似乎在替風眠感到高興般輕松道,“但……也正因如此,你才能活着走到今天。”
“或許……會比任何人活的都久。”白亦非的語調很低,在夜中模糊成一陣風聲,“這是對愚不可及的懲罰,還是對赤膽忠心的眷顧?”
風眠意識飄忽,等再清醒過來時,他已經一路渾渾噩噩的走出了北苑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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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羅從地道回到鎮南侯府的書房時也已經很深了,摸黑點着了桌案上的燈,看着牆上被照得光亮鮮明的清底飛鷹旗,神色也透着淡淡的冷。
一道黑影在眼前晃過,森羅的神情似乎有了些轉暖,剛剛空空如也的桌面上憑空出現了一張字條。
“果然如此。”
紙張焚燒的味道在熏香濃郁之間幾不可聞,卻讓森羅的眉心皺得愈發緊了。
“哼,變味兒了!隻是很輕微的味道,就破壞了我精心調制的香料!”厭惡至極地熄滅了爐裡的香薰,森羅推開了身前的窗戶,看着天上的殘月自言自語,“越是缜密,越是脆弱,隻需細小的變動就足以掀起巨大的風浪……就讓我好好借用一下這根纖巧的蛛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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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東山,照山河萬裡,這樣的景色總讓人流連忘返。”
褪去一身白衣,暗黑色的錦緞上描金繪銀,雖然身材和年紀還是個剛剛加冠的少年,但渾然天成的霸道卻已然有囊括四海,吞并八荒的氣度。
蓑衣客微擡眸,在心裡暗自佩服這位尚公子……哦不……現在稱呼他為秦王政更合适一些。
“先生是夜幕的人。”嬴政略微收回眺望的目光,“素聞羅網與夜幕私交親厚,先生既然已經到了秦國,怎麼不在呂相府中做客,反到來了寡人這裡?”
“昔年商君離魏仕秦,也是先拜谒了寵臣景監,才得到了面見孝公的資格。”
看這架勢,呂不韋和他的羅網背地裡幹的那些破事恐怕這位秦王政早就心知肚明,但……
蓑衣客在心裡嘀咕,年紀輕輕就有這般不動聲色的忍性,秦國大權被他收入掌中是遲早的事……呂不韋雖然也稱得上是個人物,可惜,遇到了這麼一位雄主,真真是時運不濟啊。
“怎麼?先生難道也有如商君那般匡扶社稷的本事嗎?”嬴政冷嗤一聲,回眸繼續凝望着東方的夜空,似乎對那片可望而不可及的月影格外鐘愛。
“大王玩笑了,商君之能非我這般的匹夫可有,但我家主人身邊卻有一個不輸商君的法家俊傑。”
蓑衣客笑着看了終于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嬴政一眼,同樣望向天上的冷月,“月色明媚卻至高至遠,大王有摘月入懷的夙願,我家主人也有成人之美的雅意。”
“你家主人?”嬴政遲疑了一下,卻轉而如恍然明悟般地笑了兩聲,向蓑衣客的方向走去。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