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客怔怔地看着森羅,看着那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隻是這次,那雙眼睛再沒有與任何人的容貌重合。
她就是她……不是誰的延續,更不是誰的替代,隻是她自己。
“蘿兒……”
“小姐。”
後面緩身飄落在樹枝上的墨鴉懶散道,“東西已經給各家送去了。”
森羅點點頭,又看向身後緩步而來的雲蔓,“姐姐負責的那些人也都收到消息了?”
“還……還沒……我……”
雲蔓吱吱嗚嗚地還沒說完,蓑衣客就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雲蔓,你最近怎麼了?做事越發拖沓了。”
“小姐,雲蔓身體抱恙,一直未能痊愈,萬望海涵。”墨鴉側躺在跟隻有手腕粗的樹枝上,笑道,“趁時間還早,剩下的事,由屬下去做。”
“既然身體不适,小姐不如讓雲蔓離開新鄭,去個隐蔽的莊子上修養吧。”蓑衣客看了眼雲蔓即便擦了顔值都遮不住憔悴的蒼白臉色,“往後的事情更多,将她留在這兒也無暇顧及。”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個拖後腿的廢物!”雲蔓突然像隻被襲擊的刺猬,立刻豎起了渾身的尖刺。
“事實如此。”蓑衣客看着雲蔓動怒後明顯失調的氣息,還是緩和地補充了一句,“你得養好身體,才能繼續為小姐分憂……”
“不用,隻是些小毛病,再過幾天就好了。”
雲蔓捏着拳頭,低垂着的額頭讓散落的發絲擋住了她臉上的表情,挺直的脊背固執地堅守着她的驕傲。
當年,母親就是這樣離開了父親,最後屍骸零落,連個合骨同眠的機會都沒了……
當年,蓑衣客和藏青也是這樣離開了陳林将軍,最後悔恨半生。
她絕不會離開,也絕不接受那樣絕望的未來……無論付出什麼,她都要守在這裡。
雲蔓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小腹,她或許該做決定了……
“行,不走就不走……去莊子上的路遠,你靜不下心來反而不好。”森羅忽然牽住雲蔓的手,安撫道,“姐姐腹中的孩子月份小,需要小心安養才是,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
“你說什麼!”
“小心!”
砰的一聲,一直以輕功冠絕的百鳥前首領墨鴉徑直從樹上摔了下來,将雲蔓吓了一跳。
“墨鴉!”森羅安撫着受驚的雲蔓,不滿地看向這個渾然不覺的罪魁禍首,“淇則有岸,隰則有泮!再怎麼粗心大意也要有個限度吧!”
瞥了眼頂指着一身土還怔在原地發愣的墨鴉,森羅心裡有些打鼓:這個憨直的家夥真的能照顧好姐姐?好像很不靠譜的樣子啊!
眼見墨鴉整個人還在晃晃悠悠的神遊天外,森羅搶過蓑衣客手裡的紙傘,拿着傘柄照着墨鴉的頭敲打了一下,未免雲蔓擔心,還不得不收着力道,以防受傷,真是好氣呦!
“蔓兒交給你了,好好守着她。”
森羅轉動着身側展開的花傘,接着傘面交錯之際,朝墨鴉笑了笑。
“要是出了什麼差錯……”
“我會先死在她前面。”墨鴉一把搶過森羅的傘,罩在了雲蔓的頭上,送她上馬車。“現在日頭烈,孕婦需要多休息,可不能受熱受累,有勞小姐體恤,頂着太陽自己走回去吧!”
“小姐,這樣做對雲蔓來說實在太冒險了。”蓑衣客看着遠去的馬車,憂心地對森羅道,“還是送他們離開比較穩妥。”
“唉~”森羅解下披風蓋在自己頭上遮住刺眼的陽光,“當年南璃城兇險之時,你希望自己被我父親送到一個安穩地嗎?”
看着沉默的蓑衣客,森羅揮袖掃開面前馬車驚起的塵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