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科克沃斯小鎮陣陣刮着陰冷的濕寒,大雪彌漫在陰沉世界翻湧起陣陣的冷,伊萬斯家的二樓在這隆冬中央寂靜無聲。
“佩妮,我從不知道你是這麼想的。”
莉莉抽噎着這麼說,眼淚如雨一般傾墜,濕漉漉如雪在陽光下化成一灘又一灘透明的雨,她的聲音那麼的悲傷,黃鹂一般的脆嫩變成了無助的啼哭,佩妮呆愣愣,凝望着低泣的妹妹想不出來要說什麼,她隻是那樣看着她,全身的力氣都随着莉莉的哭泣溶解在滿天的大雪中。
“對不起,佩妮,對不起……”
她在說什麼呢?
佩妮的腦子大約是随着雪花的墜落一起被白色覆蓋了,世界一片昏黑颠倒,她隻能想到媽媽的紅色長發與莉莉翠綠的眼眸,一切都碎在紅色與綠色裡面,她透過澄淨的淚珠窺探這個世界,隻能看到獨屬于莉莉的黃色睡衣。
她隻有一個妹妹,一個被爸爸媽媽無理由偏愛的妹妹。
她該出生嗎?
問題再一次回到原點,佩妮卻沒什麼力氣去思考了,所有能夠支撐她的跟着淚水的墜落中一起從她的身體裡抽離,她安靜地倚靠着牆壁,脊椎貼着冰涼的白色泛着略略的輕顫,雙腿蕩在凝滞的空氣裡,雙手被綁在空氣的枷鎖中擡不起來,世界寂靜着聽不到聲音,她隻向下倚靠着牆壁滑坐在地上。
“對不起,佩妮,對不起……”
莉莉捂着臉哭泣,寒風适時地開始呼嘯,如同交響樂節奏的遞進,佩妮的短發蓋住她的大半張臉,她突兀的笑出聲,覺得這一切都荒謬的不成道理,聲音又冷又輕,随着杯口升華的熱氣消散無蹤。
佩妮再一次确信,自己不該出生的。漫天大雪将世間所有的聲音都吸走了,剩下時鐘滴答滴答的走動,一圈一圈繞來繞去走不出時間的範疇。
“圖妮,對不起,姐姐。”
柔軟溫暖的身子蹭進佩妮的懷裡,莉莉柔順的長發伏在佩妮的肩膀,淚水很快打濕了她新換的毛衣,一切僵硬随着妹妹的哭泣軟化,她的心仿若一顆未成形的果凍一般左右搖擺晃動,不知下一秒是要将她擁入懷中還是撤身推開,時間漫長給不了她任何答案,隻有寒風呼嘯而過的瞬間,涼意是淚水的警告。
她最終哭泣着将妹妹擁入懷中。佩妮恨她,卻終究抵不過愛。
鐘聲“铛铛”響過十次,樓下媽媽高聲喊莉莉的名字,窗戶被冷風吹開一個小小的縫隙,蘋果派的香味彌漫在整個伊萬斯家,雪花撲在佩妮的脖頸,這個家庭中所發生的一切都荒誕而合理。
正如那一次又一次在她掌心綻放的福祿考。
“莉莉!快和姐姐一起下來吃飯了!”
媽媽,你看,我在你的心裡,隻是莉莉的姐姐。淚水是洶湧的波濤,兩個人都在其中被淋濕,天空與草地混成模糊的一片,濕漉漉的水漬是共存的證明。
“對不起,莉莉。”
佩妮環抱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哀歎一聲生出無力感,她一身的尖刺紮錯了地方,如今落得遍體鱗傷卻才在這雪花落下的瞬間意識到這長達十年的錯誤。
“去吃飯吧。”
她将妹妹從懷中推開,輕輕擦去莉莉臉上的淚水,短發粘在她的臉側,竟似經年不斷積累而成的埋怨。
一切重歸寂靜,佩妮将屋内的燈光關閉,蜷縮進角落裡自己搭建的安全小屋,她的世界昏黑暗沉而無人打擾,隻有一朵藍色濃稠近乎發紫的福祿考,這一朵因為魔法而永不凋謝的花朵瑩瑩散着輕柔的輝光,佩妮再一次嚎啕着落下淚水,晶瑩珠子碎在花瓣上,恰似每個清晨的露水。
“佩妮?”
媽媽與莉莉講話時輕柔的音調在門外響起,伴随着幾聲輕輕的敲門聲,佩妮從昏沉睡意中被喚醒,世界好像有一瞬間的模糊不清。
“我能進來嗎?”
“你願意的話。”
這個時候該委屈一些向媽媽抱怨的,佩妮。
“怎麼樣?”
“沒什麼不一樣。”
“佩妮,别這樣。”
“你知道的,我一直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