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葉秋好像又被家裡逼着去相親了。

父母總是這樣，在孩子年少的時候反對孩子這樣那樣，等到年齡到了，又逼着孩子去按照他們的意願行事，為了自己抱個孫子，就要讓孩子匆忙地去相親戀愛結婚生子。

每當這時候，葉修都覺得自己溜得早是對的。

和隻見過幾面的人度過一生，這該是件多痛苦的事。沒有共同的興趣愛好，就會沒有話題聊，就會不想回家，不想見面，婚姻立刻變成了墳墓。

但是他有什麼愛好呢？

葉修想了想，他好像除了榮耀，别的什麼都不會。

說起來他曾經問過蘇沐橙覺得榮耀是否有趣，當時蘇沐橙的回答是“有趣”，這讓他忍不住松了口氣。因為他的答案也是如此，所以他一直樂此不疲地留在這裡。

但是蘇沐橙呢？

如果她并沒有覺得它有趣，她待在聯盟賽場就隻是對自己人生的浪費。她來榮耀，如果隻是為了替哥哥去使用沐雨橙風，會很累的。

蘇沐橙和他不同。他不喜歡商演，她卻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他一旦退役不知道該做什麼，而她卻還處在黃金年齡，她完全可以去過她過的未來。

他能給這樣的女孩一個很好的未來嗎？

所以其實葉修很高興可以看到蘇沐橙在他離開嘉世後，将她原本策應的重點由他一個人變成了全場，實現了真正的成長，她更能去恣意地發揮她真正的實力。

她不是溫室裡的花朵，她是一個堅強又不失溫柔，善良大方的女孩子，她可以自己搏擊在天空中。從前蘇沐橙是雛鷹，如今的她越來越不容小觑的槍炮師，是更加獨立的蘇沐橙。他不需要一直擋在她前面去庇護她，這是對她的不尊重。

一直以來，葉修代替蘇沐秋扮演哥哥一樣的角色，欣慰地看蘇沐橙一場又一場的成長，在工作之餘，他偶爾還會盤算聯盟裡的哪個男生更适合做自己的妹夫。

結果觀察了一圈，他發現無論是黃少天還是周澤楷，蘇沐橙對他們都沒有興趣。

這可就有些麻煩了。

6.

有次喝多了酒，魏琛對他進行了譴責：“葉修，有時候我覺得你真是個混蛋，蘇妹子在你身邊都把自己最好的青春耗完了，你也沒給過人家一個交代。”

“少來，沐橙又不喜歡我，我能做什麼交代？你不要把什麼感情都看做是愛情好不好，愛情不是那麼萬能而偉大的。”葉修說道，“我和她之間，更像是家人。”

“那你們感情可真好，換了我，我肯定不能為哥哥做到她那樣。明明可以繼續念書，卻跑來跟着你打遊戲，活得像你的影子，隻顧着策應你，不僅替你分擔嘉世老闆的注意力，去接商業活動，在你退役跑去玩新号之後，她也熬夜開小号陪你……”魏琛說道，“職業選手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竟然能夠擠出時間去陪你，做家人難道要犧牲到這個地步啊。”

魏琛這一番話讓葉修忍不住怔了怔。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卻獨獨沒有往這方面想過，好像是兩個人心照不宣地不去想一樣。他和蘇沐橙之間本就沒有那些世人情深意切的暧昧，像是無關風月的情誼，兩個人都很好的在恪守着原則，絕不向前一步。

如果蘇沐橙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或者對他态度的不明，所以沒有提過這種可能，那他是出于什麼？出于對自己的定位？覺得自己不能耽誤這個可以和更優秀的男生在一起的女孩嗎？

葉修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很優秀，在他眼裡，蘇沐橙非常好，她值得很好的伴侶去相伴。他并不會平白無故地享受着她的奉獻，他會在前面替她鋪着路，等她走過自己走的路。

然後呢？

等她來到他的身邊嗎？

“她是真覺得這遊戲有趣，還是想陪着你啊？如果隻是出于對工作的敬業，不是每個人都會一直做同一件事而不覺得膩味的吧。”魏琛還在念叨他：“我說，老葉，你從來沒和蘇妹子讨論過這些吧。”

沒有讨論過這些，因為這些都被有意或者無意地忽視了。

“等過了這兩年再說吧。”葉修點了支煙說道。他不是那種被提醒了才會知道自己的感情狀況的人，他隻是不想這種微妙的狀态被破壞，而造成無法預料的後果。

興欣現在還在打挑戰賽，等打赢了挑戰賽，明年還要打職業賽，他不能在這時候分神。

7.

蘇沐橙在挑戰賽上的認真表現，除了讓葉修對嘉世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态度感覺到憤怒以外，他還對自己曾經的猶疑感到抱歉。

不論是何種緣由，蘇沐橙都堅持到現在了，既然堅持到這裡了，那他們就要把這條路走完。

所以剩下的就交給他吧。

正如同他可以把自己的破綻放心地交給她一樣。

如果她沒有喜歡的人，他好像是最合适不過的了。

8.

在興欣奪冠的那天，每個人都喝了不少的酒，醉醺醺的七歪八倒成一片。葉修自知自己的酒量不好，沒敢沾酒。

然後他發現全場剩下的清醒着的人就他一個了。

葉修有些無奈地将其他人扶回各自的房間，相比于安靜的倒在沙發上的蘇沐橙，那些嘴裡還在嚷嚷的家夥才是更難纏的。

所以他最後才去扶蘇沐橙。

“葉修？”蘇沐橙忽然睜開眼睛，叫了他的名字。

“嗯？”他詫異地應了一聲。

“……葉修，你就是那海底月。”她又閉上了眼睛，小聲地嘀咕似是夢呓。

什麼意思？葉修問了一句，沒有得到答複，因為他發現這姑娘已經睡着了。她跟以前在興欣靠着他肩膀睡着一樣，睡相安靜甜美，好像很安心。

以前在蘇家的時候，蘇沐橙也是像這樣在他和蘇沐秋的忙碌之中睡着的，多年之後還是如此。這不是習慣，而是信任。她可以安心地在他面前放下防備，正如同他對她也沒有隐瞞一樣。

把蘇沐橙送回去之後，葉修用酒店裡的電腦查了查那句話，看到了原句，以及它後面的熱評——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海底月撈不起，心上人不可及。」

葉修忍不住失笑，如果他是海底月，那蘇沐橙把自己比喻成了什麼，她是去撈月的小猴子嗎？

心上人不可及嗎……

葉修正了正臉色，他找出自己的錢包，看着上面曾經三個人的合影，在心底感歎了一句時間的流逝。終于他還是要走到退役這一步了，未來大概就是回家孝敬二老，替葉秋分擔一下自己逃避了十年的責任吧。

真是個傻姑娘，他們兩個人之間，哪是所謂的不可及？明明是因為太近了，所以才近鄉情怯，不肯越界而已。

他是喜歡蘇沐橙的。

不是因為習慣，因為習慣就在一起，那是将就；不是因為感動，因為感動就在一起，那是對她的不尊重。他以前覺得自己和蘇沐橙并不般配，但因為般配才在一起，那是配種，不是愛情。

愛情走到最後多會變為親情，而他和蘇沐橙則是走了一條相反的道路，從彼此懵懂的年紀開始，兩個人由親情的逐漸走到愛情。

原來是她。

果然是她啊。

興欣是要交給蘇沐橙的，至于在她打理興欣的這最後幾年，他就等着她退役吧。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等自己，現在他也可以回去在家長面前刷刷良好的印象，說服他們不要給自己安排相親，等着她忙完聯系自己。

葉修從未表現出對其他女孩的暧昧和上心，因為他早就心有所屬。或許從她跑到網吧裡看他和蘇沐秋的切磋的時候，就注定了兩個人要這麼一直走下去了。又或許是他當年在看到弟弟送别的女孩子東西的時候無動于衷，後來再度想起這件事時候，腦海裡已經全是她。

因為他這時候已經認識她了。

為了這場相遇，他從B市逃到了H市，跨過了遙遠的地域距離，從第一賽季走到了第十賽季，走過了漫長的時間距離。

世界上有着這樣的一個他，在等待着遇到這樣的一個她。

葉秋在□□上問道：“你比賽打完了，什麼時候回來？”

葉修回複道：“安排完興欣的未來，我就回去。”

“有什麼好安排的？”

“讓你嫂子安心比賽，我會一直在她背後支持她的。”

她策應了他多年，現在也換他去做她的後盾吧。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這句話之于兩個人，都是如此。好感不必訴諸于口，但彼此會心照不宣。

9.

蘇沐橙睡眼惺忪的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枕頭旁邊多了個紅包，這紅封看着還很眼熟，好像是她當初送葉修的那個。

她拆開發現，裡面有一張紙條，整張紙條上隻有“葉”字寫的還算看得過去。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海底月撈不起，心上人不可及。」

「你無需撈那海底月，你無需逐那天皎潔，因為我會跨過不可及的遙遠，來到你的眼前，你的身邊。

「因為你早就在我心上。——葉修。」

10.

“情話是抄的吧。不過如果是你，抄的也無所謂啦。”

“情話是抄的，但喜歡你是真的。”

“這句話也是抄的吧？”

“……”

并非海底月，也并非天上月，而是一直以來的心上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