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讓看看小雪斯糟糕的狀态,開始回憶自己當年是怎麼在遠征軍裡活下來。童年那段經曆大概是他個人的教育雞血,越是思考,禅讓越覺得雌父的血統沒有那麼脆弱。
他們蟬種沒那麼容易死!
雪斯雖然是雄蟲,但也是蟬!沒錯,隻是忽視孩子一兩天罷了,死不了!!
打完心理安慰針,禅讓遣散一衆研究員,抱着雪斯去洗刷。他根本沒用什麼雄蟲幼崽的洗澡軟布軟刷,直接拿成年雌蟲的硬刷子上下左右把雪斯搓一遍。搓完,随便擦幹,禅讓找個遍也沒找到适合三歲幼崽的衣服,直接打通訊讓後勤組挑一件實驗體的迷你拘束衣過來。
“來。”禅讓囫囵着給雪斯套上,“給雌父說說你這些天在學校幹嘛了。”
雪斯眨巴眨巴眼,茫然看着雌父。
禅讓都給自己氣笑了,他居然奢望白玉的崽能說點什麼……謝天謝地,他還是直接打電話給學校老師吧。
“自己看教科片。”禅讓調出教科片,道:“小雄蟲不學習會變成祖父那樣的大笨蛋。知道嗎?”
雪斯覺得漂亮祖父不是大笨蛋。
可是他話不會說,打不過雌父,也跑不過雌父。還在蛋裡,雄父就千百遍警告過他,不聽雌父的話沒有好果子吃。
——蟲蛋會被雌父做成炒蛋和荷包蛋的!
——小雄蟲會被雌父拖出去當做幼崽小餅幹吃掉的!!
“嗯。這樣啊。我知道了。麻煩您把錄像發我一份。再見。”禅讓挂斷電話,按住額頭,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哼哧哼哧學習的小雪斯。
老師完全沒注意到小雪斯。或者說,老師隻記得小雪斯進入教室的那一刻,之後他完全不記得雪斯在學校做了什麼。哪怕禅讓提前打點過,老師也努力去關注雪斯。但這孩子好像有什麼專門的隐藏天賦,一旦融入群體,仿若水消失在大海中一樣。
悄無聲息。
他不會發出聲音,也不會随便加入沖突,他好像是教室裡一道透明的靈魂,流動在每一個孩子中間。
“你怎麼不是個雌蟲呢?”禅讓感歎道:“如果你能繼承我的異化能力,我都不敢想你會有多出色。”
小雪斯從喋喋不休的數學教程中擡頭。
他今年三歲,還沒有學到異化能力這一截,自然聽不懂禅讓這段話真正的意思,隻讨好地露出幾顆牙齒,笨拙地對雌父笑起來。
“唉。算了。”禅讓道:“雌父帶你吃食堂。再給你買點文具。你也别整天和那些蠢蛋們玩,基因庫裡有很多小天才,你要學會和他們交朋友知道嗎?”
小雪斯不理解。
不過他牢記雄父言傳身教的“保命法則”:不管雌父說什麼,點頭答應就好了。
小雪斯乖乖點頭,才能夠地上爬起來,拖拉着不合身的拘束服,啪嗒啪嗒小碎步追在禅讓屁股後面。
他想回家。想雄父。還想念漂亮祖父和喜歡吓唬幼崽的軍雄祖祖。
可是雌父一個麻袋将他抓過來,要他好好上學。小雪斯又完全不敢反抗,他看着雌父的背影,想起一些很遙遠又很模糊的記憶:可能是他還在蛋裡,也可能是他還抱着奶瓶時,雄父那凄慘又絕望的哭泣和哀求。
小雪斯不敢反抗雌父。
雌父說什麼,他都會乖乖去做。
隻要雌父不傷害雄父。
“你想什麼呢。”禅讓轉過身,停下,指責三歲大的短腿幼崽,“走這麼慢。”
小雪斯低着頭,雙手抓着過長的褲子,很用力往上提。可褲子對他這樣瘦小的幼崽來說,真的太大了,他稍微快一點,布料全堆到腳背上,再快一點,就要他摔個四仰八叉。
禅讓卻還在指責幼崽,“笨蛋幼崽,腦子怎麼和你雄父一樣木木的。”
小雪斯下巴抵在胸口,嘴唇嚅動起來。
他才不是笨蛋幼崽,雄父也不是木木的。雌父才是大壞蛋。他這兩天都沒有吃東西,他真的好餓。可是他說不出來——嗓子幹幹的,好餓。張開嘴就好緊張。學校也不好,他好害怕——
一隻手伸到雪斯的面前。
“不會說話,身體也僵住了嗎?”禅讓說着歹毒的話,動作卻很溫柔。他蹲下來,把幼崽過長的褲腿卷起來,用那些拘束帶捆成适合的長度。小雪斯哭得冰冷冷的臉,被禅讓溫熱的大手上下搓一搓,很快熱起來。
“果然是笨蛋幼崽,和我小時候完全比不了。”禅讓抱起小雪斯,大步往前走,“行動遠比語言更高效。知道嗎?”
高處的風吹幹幼崽臉上的水漬。
小雪斯将臉藏在禅讓的脖頸處,眯着眼抵禦吹來的冷風。
禅讓道:“你以後也可以學手語……不說了。你這個腦子也不一定能學好。以後要雌父幫忙,就直接到雌父身邊,這樣。”
禅讓撚開幼崽緊握的拳頭,輕輕握住他的小手。
“以後,需要雌父幫忙,就來握住雌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