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不是薄薰警惕過高,算算時日,那個江湖神偷聞人耳也該來了吧,一想到此,薄薰就愁得更加睡不着了,她望着窗外被月光照得透亮的院子,心中暗道,不行,明天還是去把那兩個家夥抓回來,怎麼說也要當她三日小弟才是,不能白便宜了他們!
天邊剛剛魚肚白池鸢就醒了,彼時,薄薰正趴在窗台上盯着外面的鳥兒看來看去,聽見池鸢起身的細微動靜,瞬時扭頭換上笑臉:“主人,您起了?睡得可好?”
池鸢穿衣的動作一頓,對着薄薰一通打量:“瞧你這神情,又起了什麼心思?”
薄薰眨了眨眼,半垂首腼腆的說道:“沒有,就是……主人,您餓了嗎?您有好幾日不曾進食了,您瞧,外邊樹上的鳥兒甚至肥美,要不要薄薰去給您打上幾隻來墊墊肚子?”
池鸢揶揄笑道:“是你自己想吃了吧,别起那些歪心思,宋老頭竈房裡還有些吃食,你去随便熱一熱,端來與我便是。”
“是,薄薰馬上就去。”
湖灘邊新冒出了一茬綠草,主仆二人穿行過後,鞋襪盡濕,遂尋了一塊大石坐着,迎着東邊升起的朝晖晾曬鞋襪。
“主人,謝離去哪了,我怎麼哪裡都找不見他?”
池鸢躺卧在大石上,半垂着眼望着湖面上遊過的野凫,“他随宋老頭去學劍術了,你找他做什麼?”
“玩呀?主人,他箭術很好啊,百發百中,我們這些的天的野味全是他打來的。”
“此箭術非彼劍術,我雖不知道宋老劍法如何,但直覺他是不差的,謝離跟着他學不吃虧。”
“哦,是那個劍啊,對了,主人,我的劍也差不多快養出來了,您覺得我使得劍術怎麼樣,和司白相比如何?”
池鸢轉過頭看着薄薰,“你當真想知道答案?”
薄薰被池鸢盯得直發怵,她向後縮了縮脖子,虛聲道:“那,那還是算了,不用您說,我還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
池鸢正欲說話,忽聞蘆葦叢後有動靜,薄薰也察覺到了,反身趴在石頭上警惕的盯着聲音來源打探。
“主人,是一群家雁,後邊還跟着一個老頭,咦,他這是趕着雁群散步嗎?”
薄薰傳音的一會功夫,那趕大鵝的老頭已經來到了跟前,他望見了石頭上兩人,也不說話隻是笑着朝她們點頭。
池鸢朝老者颔首示意,直到他消失在視野當中才收回視線,那名老者氣息極為綿長,步伐又輕又穩,依薄薰的探知能力,竟未第一時間察覺到他,便足以證明這名老者的實力,桃花塢這地方真是怪了,随便路上見過的老者全都是深藏不露的武道大能。
“主人,您看,又是昨天那個怪老頭。”
池鸢擡頭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大石五丈之外的湖灘邊,一名麻衣老者正坐在繁茂的菖蒲堆裡垂釣。
雖是一隅背影,但一樣的衣着一樣的姿勢,不同的隻是地點,這位範老依然能讓人一眼認出他來。
一開始薄薰并未發現他在那裡釣魚,正因為有趕大鵝的老者作前車之鑒,薄薰才特意四下仔細探了探,不想一探之下竟又發現一人,可見這範老也不是什麼普通的人物。
“主人,您說他是什麼時候在的呀?”薄薰偷偷傳音道。
如此近的距離範老定然能聽見她們的說話聲,不過現在傳音怕是晚了,最開始主仆二人在大石上說話的時候可沒注意到他,因此,範老大概是知道身後有人的。
“他早就在了,你看他衣上,鬥笠上全是露水。”
“真是個怪老頭,昨日就在釣魚,今日還在釣魚,該不會他晚上也不睡覺,一直在釣魚吧?真不知道釣魚有什麼好玩的,我一出手那魚都直接送上門來,可沒意思呢。”
池鸢剜了薄薰一眼:“你不用術法,魚會上你的鈎?”
薄薰癟癟嘴,聲音有些委屈:“主人我真沒用法術,萬物有靈,它們看得見我身上的靈氣,自然就一窩蜂的湧過來了。”
“真這麼厲害,那你去和他比試一下,給他一點顔色瞧瞧。”
池鸢話音剛落,原本側躺在她身邊的薄薰就閃身走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薄薰就飛竄到了範老的身後,她探頭探腦的望着範老的釣魚簍子,還未湊近,忽見範老揚手一提,一條小魚就被他從湖裡拽了上來。
“老頭,我瞧你在此釣了半天,怎麼,就上了這麼一條小魚?”薄薰雙手叉腰站在範老身後,嘲諷之意溢于言表。
範老頭也不回,動作熟練的将小魚卸下放生,然後繼續下餌抛竿。
薄薰見範老不理自己,直接摸起他身旁閑置的魚竿和物什,挑了個地兒抛竿坐好,“老頭,今兒我就和你比一比,讓你見識見識薄薰大人我有多麼厲害!”
範老擡起頭朝薄薰那邊瞥了一眼,他鬥笠戴得很低,看人時目光顯得淩厲又冷漠。
薄薰才不管範老如何看待自己,抛竿之後就專心盯着湖底小魚。
此處水淺,清透見底,一束束金光傾灑在湖面上,給水中的遊魚全都鍍了一層金光。
然就是因為水淺,水底有沒有魚能一眼看到底,眼看圍繞在自己魚竿周圍的魚群去了薄薰那處,範老頓覺奇怪,他又朝薄薰看了一眼,正見薄薰笑嘻嘻的收竿,上鈎的是一條通體雪白的魚,魚身又扁又長,約有三尺,正是他一直想要銀龍魚。
薄薰将魚裝進魚簍,見範老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移,遂擡頭沖他笑得龇牙咧嘴:“如何,老頭?本姑娘是不是很厲害?”
範老嘴角蠕動了一下,他向來話少不喜歡與人交談,但此刻他想說話,卻突然發覺自己的嘴皮子好像粘在了一起,動也動不了了。
“哼,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啊,這魚還挺漂亮的,不知吃起來味道會不會更好,老頭,你看,有好多大魚來了,别光顧着看我,你自己也可以釣啊!”
範老花白的眉峰在不受控制的抖動,他很生氣,他的魚竿一直沒動過,但是魚群卻全都路過他去圍着薄薰的餌料相争,他垂釣這麼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見着如此怪異的景象。
眼見薄薰魚簍的魚越來越多,範老終于沉不住氣了,他恨恨的甩掉手裡的魚竿,站起身直愣愣的盯着薄薰,那眼神冷飕飕的像是要活剝了她一般。
薄薰見範老不釣了,奇怪道:“幹嘛,你這老頭輸不起啊?”
“你……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範老終于吼出了聲,他原本對薄薰沒有敵意,奈何薄薰嘴裡的話太難聽。
“放肆?本姑娘怎麼放肆了,你這老頭還真是輸不起,喏,我把這些魚都送給你了,年紀大了,别老是動氣,對身體不好。”
薄薰将漁具都歸還給範老,扭頭就往回走,她見池鸢準備離開趕忙追了上去,途中似是感覺範老的視線還粘在自己身上,遂回頭朝他揮手道:“喂,怪脾氣的老家夥,我要走了,不和你玩了,那些魚就送給你吃了,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