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昭國邊境。
晟國的五千援軍故意在路上走走停停,耽誤了許多日。幸好昭國與北狄并無大戰,若真的燃起了烽火,按照晟國這行軍速度,早就贻誤戰機了。
行至夜晚,大軍趕了一天的路,皆有些疲乏,為首的将軍便下令,全軍原地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開拔。
将士們自然樂意見此,便紛紛找地方燃起火堆,紮起幄帳。這大概是他們參軍以來最輕松的一次行軍,且不說晟昭兩國本就交誼不深,如今派到晟國的質子更是令人不齒,他們心懷輕視之意,故而增援一事也沒怎麼看重。
他們心裡本就沒什麼壓力,于是晚上睡的也快,值守的将士圍着火堆一人拿着一個酒囊,喝的眼神飄忽,毫無警戒之心。
“诶,張二,你說咱們倒不倒黴,此次出兵援助昭國,五萬人減少成五千,居然還能留下咱們,地凍天寒的還要大老遠的受這個罪,我這心裡一想到這事兒就不是個滋味兒……”
那名喚張二的人也喝了不少,口齒都有些不伶俐了:“沒……沒事兒……兄弟,咱們不過是來走個過場,等真到了陣前厮殺的時候……機靈着點兒,看見北狄人别硬往前沖……畢竟北狄進犯的是他們昭國,咱們用不着那麼賣力……等回朝後,将軍自然……自然會為咱們請功的,也算沒白吃這個苦……”
旁邊又有人道:“張大哥說的在理,縱然咱們不出力,昭國也不敢與咱們晟國撕破臉,畢竟他們質子還在咱們那兒呢……”
三人就着酒,笑哈哈的談論着怎麼在戰場上省些力氣,絲毫沒有軍人應有的奮勇之情,更毫無軍紀可言。
夜裡很靜,将士們也睡得熟,眼看快要到深夜了,再加上飲了些酒,三人也有些熬不住,四周安靜的很,讓人越來越懈怠,張二便道:“兄弟,我實在頂不住了,先睡一會兒,一個時辰後再喚醒我。”說罷也不管另外兩人答不答應,倒頭便枕着酒囊睡去了。
另外兩人見張二如此,也越發的松懈起來,眼看四下沒什麼異常,便背靠背靠在一處,眯上眼打起瞌睡來。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早有北狄人埋伏在附近,隻等着晟國軍隊夜裡休息的時候偷襲。
此次偷襲主要目的便是軍糧!
随着三聲重複的鳥叫,北狄軍的頭領下令前進,一萬北狄軍在夜色的遮掩下快步前行,正在酣睡中的晟國士兵們絲毫不知,敵人的彎刀已經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殺!”随着一聲令下,北狄軍立即沖到晟軍的營地裡,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便割破了他們的喉嚨,等到身邊的同伴被殺,睡夢中的士兵才被驚醒,然而睡意正濃的晟軍怎敵蓄勢已久的北狄人,五千将士甚至還未及反抗便損失了大半。
剩下的人即便再英勇,面對如此龐大的軍隊卻也如強弩之末,有人在月色的映射下認出敵軍的樣貌,嘶喊道:“北狄!是北狄人!”可是已經晚了,他們的兵力被斬殺過半,面對多出自己三四倍的敵人,已經毫無勝算可言。
營地淪為地獄,晟國的将士在黑暗中摸起枕邊的刀,然就在刀鋒剛出鞘的那一刻,一股溫熱的血便噴濺在刀上,寒光一閃而過,冰冷的刀面映出了晟軍驚愕又慌亂的眉眼,随後“當啷”一聲刀落在地上,人也随之癱軟倒地,一動不動了。
一場實力不對等的鏖戰隻持續了半個時辰不到,晟國的将軍也受了傷,眼看大勢已去,竟趁着混亂逃跑了。
晟國全軍覆沒,北狄人如願搶得了軍糧,興沖沖的返回了。
而這場黑夜下的激戰,除了晟國和北狄之外,還有另一隊人馬隐藏在暗處觀察着。
“頭兒,晟國的那個将軍跑了。”
被稱作頭兒的人說道:“跟着他将他抓住,先找地方藏起來,等主子要用的時候再送到晟國去。”
幾個人應聲道:“是。”随後施展開輕功追了上去,一閃而過的身影如同黑夜中的鬼魅,快的隻剩殘影。
幾天後,晟國五皇子府。
江吟時面色凝重的快步走入梅擎霜的院落,一副有要事禀告的模樣,人還沒踏入屋門就先在外急聲道:“殿下,不好了……”結果剛邁入書房話音就戛然而止,因為太子梅境和正在與梅擎霜對弈,旁邊還站着太子的親衛,梅擎霜正執黑棋擰眉思索,想是眼下棋局對他不妙,他頭也沒擡,輕飄飄的斥了句:“太子在這兒還這般莽撞,險些沖撞了貴客。”
江吟時面有愧色,規規矩矩的對太子行了一禮:“江吟時,拜見太子殿下。”
梅境和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打趣道:“吟時向來是個行事穩成的,今日這是怎麼了?什麼事這般着急?”
江吟時自知有些事不能當着太子的面說,便順着方才的語氣改口道:“我們殿下幾日前就安排好了,明日去城外的山上圍爐賞雪,結果屬下方才聽下人來報,說是上山的路被大雪封住了,去不成了。”
梅境和聞言笑道:“好啊五弟,本宮每日忙的腳不沾地,今日難得偷閑到你府中,你倒悠閑自在,竟還想着去城外賞雪。”
經太子這麼一說,梅擎霜狀若羞赧似的:“朝中事務有父皇和太子費心,皇弟隻是一介閑王,自然樂得在蔭庇之下找些瑣事寄托閑情,倒是讓太子見笑了。”
梅境和不知自己這弟弟的城府深不可測,隻當他真如表面這般潇灑快意,對權勢渾不在意,聽得他前半句話,心中也不免有幾分自得:“朝中事全憑父皇做主,本宮身為太子,凡事皆以父皇為尊,雖不比五弟這般逍遙自在,卻也能一展心中之襟抱,另有一番快意豪情。”
梅擎霜輕輕落下一子說道:“是,這一點皇弟無論如何也不及太子。”
梅境和很是受用,便說道:“五弟若想賞雪也别去城外了,正巧本宮過兩日想辦個詩會,安排在皇家園林,五弟也去湊湊熱鬧,你向來最是風雅,這些吟詩作對的事還是得看你的。”
梅擎霜欣然應道:“太子盛情邀請,皇弟自然是要赴會的。”
兩人邊下棋邊說着些閑話,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梅境和方才離開。
梅擎霜将人送至府外,直至看着太子上了銅辇漸漸駛去,這才開口問江吟時道:“方才什麼事?”
江吟時湊近了低聲道:“殿下,屬下收到飛鴿傳書,咱們派去昭國的五千援軍,前幾日在昭國境内,遭遇北狄軍偷襲,軍糧被劫,五千将士和運糧隊的人,無一生還。”
梅擎霜皺了皺眉:“此消息父皇知道了麼?”
江吟時回道:“還不曾,是咱們安排在昭國的探子傳回的密信。”
梅擎霜聞言後神情喜怒難猜,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殿下,還有一事。”江吟時補充道:“您讓手下盯着的那個榷場糧商,這兩日并沒有去過任何一家錢莊。”
梅擎霜微微詫異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