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維薩斯！！！”

其實是聽見了那個男人的怒吼，但對于青年來說，這件事情的優先級還要排在後面。

維薩斯——現在這個形态，應該稱其為維薩斯·阿姆利塔拉。微微低下頭，看着自己懷裡那個大概是連思考都沒思考就直接從窗戶跳下來的少女。

【沒事吧？】雖然他沒說話，但這家夥應該還是在用眼神這麼問。明明是久違的【見面】，卻隻能在心裡腹诽這種時候還要用這種電波交流，少女搖了搖頭。

“那家夥好像真的隻打算用我當人質，除了一直在講些廢話以外沒做什麼……啊，不過我忘記我沒穿鞋了。”

看着自己光潔的腳面，被維薩斯公主抱着的黑發少女有點頭疼。

雖然她感覺到了維薩斯闖入這片被維塔的力量封閉的空間，也本來就打算趁維塔不注意的時候逃掉。但因為剛才被維塔用父親的事情威脅，再加上對方那種傲慢的态度，她一時之間也有些情緒上頭了，從那裡跳下來的時候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現在好像也沒太多時間在意那個了……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維薩斯下方的地面，已經徹底被黑色的深淵所吞沒。現在就算自己穿着鞋好像也沒地方站着。反正也要被維薩斯這麼抱着，那就先這樣吧。

這樣想着，少女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然後，有點後知後覺地愣住。

“啊、啊嘞……維薩斯，你現在的、狀态……”

“哼。為了能突破我設下的阻礙，暫時吸收了其他分體的力量麼——已經恢複到能做到這樣的事

情了啊。”

讓這個男人失去了所有情感和力量的罪魁禍首，很快克制住剛才因為少女的舉動而一時失控的情緒。拂袖一揮，維塔讓那虛拟出來的樓閣消失。現在和維薩斯一起矗立于一片虛空中的他，看着對方和其懷裡的少女眯起了眼睛。

“但是，你似乎還有把那幾個家夥的【獨立性】保留着？是因為這個女人的願望？你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富有人情味的存在了。”

現在的維薩斯，力量勉強能夠與自己一戰——但是，這家夥并沒有完全吸收掉其他分體的力量。以維塔的視角，他能夠分辨的出來，維薩斯體内融合的【四股力量】，沒有化為一體，而是以一個奇怪的平衡分别存在着。

而實際上，從剛才開始維薩斯一直不說話的原因也是這個。

……在他現在的大腦裡，同時響着來自不同分體的聲音，讓向來沉穩的青年一時之間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說這女人心太大了吧？！這種時候還在意什麼鞋子的事情啊？！我們為了找她都快急瘋了她都不知道嗎？！’

‘吵死了，笨狗。被帶到這種鬼地方，至少維納斯沒有受傷就值得慶幸了——喂，野蠻人。那家夥就是之前煽動你搗亂的存在？’

‘的确是他。雖然他之前沒有在我面前徹底顯露全部的力量……總之那家夥很危險，必須避免正面對戰，先把公主殿下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但現在很難立刻離開這裡。那個男人能斷開我和心象樹之間的聯系，除非打敗他，我們可能找不到别的以實體離開這裡的辦法。’

“……你們，先安靜點。”

四個分體的讨論讓作為本體的維薩斯也不得不皺起眉頭專心思考，并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句話。但在他懷裡的少女并不知道他這是在對體内的其他哈特們說的，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聽到了嗎，維塔君。……他也覺得你很吵诶。”

“……你是笨蛋嗎，維納斯。現在還有餘地和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手上重新浮現出金剛杵模樣的武器，對她看起來完全這種狀況外的調侃，擺出臨戰狀态的青年無奈地扶額。

“那你也沒必要我吐槽一句你就接一句嘛。……這不是看你太配合了嗎。”

畢竟曾經也是作為友人相處過，這種相聲般的對話太過自然，所以她一時也沒憋住。

少女一邊提醒自己，現在的【維塔】是遠比自己認識的那個病弱的青年要危險太多的敵人。一邊看着因為臨時合一的力量而有些不适應的維薩斯有些不太好的臉色，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臉。

“……他們都在【這裡】？是因為他們一人一句太吵了，所以你剛才讓他們安靜點？”

“……嗯。”

見他點了點頭，少女也确定自己剛才的預感沒有任何問題。合并了其他情緒的維薩斯，比之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接近最【原本】的他，這一點毋庸置疑。

這也是她的【靈魂】會因此觸動的原因。不過大約正如維塔所說，他的吸收并不完全，所以因為腦袋裡有幾個叽叽喳喳的靈魂在同時說話而顯得頭疼的維薩斯，莫名顯得有些可愛——難得能看到和平時那副毫無情緒的樣子不同的他，就算是在這樣的場合，少女難免也覺得有些新奇。

【新衣服也很合适很帥氣嘛……哎呀等等。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不如說，此刻【英雄救美】的維薩斯本來就要看起來提高好幾倍的帥氣指數——況且他本來就已經長得很好看了。為了讓自己不至于因為欣賞帥哥忘記正事，少女敲了自己腦門一拳，重新将警惕的視線移向了維塔。

“父親的事情，我已經不打算再從你那裡問出來了。……反正隻要我拒絕了你的提議，你本來也打算殺掉我吧？”

“哈，你不會覺得，有那個男人保護你，你就有資格對我叫闆了吧？維納斯，你還真是和以前一樣，天真到惹人憐愛的地步呢。”

在場的三人，都處于情緒緊繃的狀态——雖然看起來維塔好像是還在悠閑地和少女鬥嘴，但雙方都能感覺到一觸即發的【殺意】。

或許是因為少女的手按在臉側的觸感，能讓自己更好地專注于現實。

維薩斯也能暫時無視掉腦袋裡嚷嚷着‘那混蛋到底和她什麼關系，為什麼好像很了解她’以及‘維納斯這個稱呼也是你能叫的？！’這種對現在毫無幫助的抱怨，以單手環抱住她腰肢的狀态，一手緩緩舉起了手中泛着潔白光芒的巨劍。

【這個是……】

有着白色劍柄，星光般的藍紫色劍身的這個武器，少女之前也沒有見他使用過。或許是從心象世界裡将維薩斯帶出來之後，他的力量又增強而因此浮現……又或許是隻有他和其他分體【一心同體】的時候才能使用的力量。

【好想要知道劇情發展啊……不知道以後沒有機會能想辦法，用香格裡拉的力量什麼的連接回現世看看世壞後續劇情的卡圖設定……】

但現在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隻能盡量不給維薩斯添麻煩了。少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讓自己的身體縮着擺出一個不太礙事的姿勢，牢牢抓着維薩斯的胸口的衣服。

戰況一觸即發——以維塔的先一步攻擊開始。頃刻間，單手執劍的維薩斯就已經接下了對方金剛杵的一擊。

因為距離太近了，她被維薩斯緊抱着的身體都能感覺到那種能夠撼動靈魂的力量。簡直就跟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不久的時候，自己還要被萊希哈特扛着跟維薩斯那個時候打架一樣的情況——但與那完全不同的是，這一次自己和維薩斯都有可能死在這裡。

“舍棄那個女人吧。維薩斯——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力量和靈魂，卻因為她而又要在我手上失去一切，難道不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麼？”

當然也看的出來，為了保護少女，本就在對峙中處于下風的維薩斯甚至無法使出全力。用絕對壓倒性的蠻力以金剛杵将青年擊退了一大段距離，看着就算以自己的身體做盾也保護她不受到那恐怖力量的沖擊的對方，維塔有些不耐地提議道。

“……如果不為了救她，我原本也不會踏進這裡。”

看起來，維薩斯并不是對維塔毫無印象。又或者，他早就知道自己會面對這一天。

難道這就是他一直選擇無視掉【主線劇情】，獨自窩在空無一人的星球上毫無舉動的真正原因嗎？在少女還在努力反刍剛才那番對話的時候，隻聽見維塔又接着說道：

“當初，抛棄了那個女人的是你——現在不松開手又有什麼意義？你難道還會不清楚，現在的她早就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靈魂了嗎？”

果然，從維塔提到【過去】的反應來看，他是認識曾經的那個【神】和他的【妻子】的。被維薩斯抱着又驚險避開維塔緊逼過來的攻擊，維薩斯以劍身支撐着重新站起來，語氣堅定：

“以前的事情，也和現在的我沒有關系。——我能以這個模樣站在這裡，是因為她在我的身邊。”

這好像是少有的能聽見維薩斯說這麼長一句話的時候。

為了避免幹擾他的戰鬥，臉埋在青年懷裡安安穩穩地一動不動的少女，她會因為這句話露出什麼樣的表情，維薩斯當然也不知道。

——但是，他能感覺得到，緊緊環住自己身體的纖細手臂并沒有松開。

“既然你認識曾經的那個【我】……那麼，你若是有什麼怨憤，隻要對着我來就好。”

再次用巨劍攔下維塔的一擊，維薩斯面無表情地叙述着，就像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過去】的一切一樣。

“就算我死，我也不會把她交給你。——你和我的勝負，也和她無關。”

“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是個早就已經瘋掉了的男人啊！！維薩斯！！！”

明明現在幾近癫狂地笑着的是維塔，但他卻在說維薩斯【瘋了】。甚至情緒激動到不用武器，直接擡起腿一腳踹在維薩斯身上，把明顯力量已經開始不足的對方擊飛。有着妖邪眼眸的青年煩躁地一手梳起額前的頭發，看起來有些咬牙切齒。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殺她——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因為，我要讓她親眼看着，你死在我手中的樣子。”

這不知道跨越了多少個輪回的執念，維塔毫不掩飾地宣言了出來。“自從知道她變成人類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想好了最适合你的結局了，維薩斯。我要讓你在死前看着她殘留下來的碎片，跪在我的腳邊忏悔曾經犯下的錯誤——”

“這是你把我從那邊【拉過來】的原因？……因為有我在才能讓維薩斯更加痛苦？”

少女以華貴禮服的衣袖，擦去被那一擊重傷的維薩斯嘴角的鮮血，在維塔一步一步接近這邊的時刻，毫不退後地護在暫時無法重新起身的他的身邊。

“我們可是【朋友】啊。維納斯。……難道作為人類時期的相處，你對我連這種程度的信任也沒有麼？”

說起【朋友】這個詞的時候，維塔的表情似乎帶着幾分悲傷。

“從一開始，傷害了你的就隻有那個男人。從那時起，抛棄了你的就隻有那個男人——我想做的，隻不過是讓這個【錯誤】徹底地結束罷了。”

“……錯誤？”

已經到了近在咫尺的距離。用冰冷的視線俯視着已經等同于敗北的他們，維塔的語氣非常漠然。

“是啊，錯誤。——既然做不到和凡人一樣的事情，那就回歸【神】應有的樣子就好。這個男人，根本就不配擁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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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也說過。在那非常久遠的過去——他和那個男人，以及他身邊的【她】。真的是【朋友】。

甚至沒有什麼多餘的關系糾葛。因為那對夫妻本就很恩愛。不如說，作為【神】的友人，會和凡人一樣陷入愛河這件事情令他驚訝又欣慰。

……但是有一天，他殺了【她】。

守護了這世間萬物，也曾經像母親一樣幫助過，鼓勵過自己的女性……被自己仰慕着的，比其他所有存在都要強大的那個完美無缺的【神】殺死了。

是徹底的死亡，不留任何痕迹。這個世界，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找不到【她】殘留的碎片。曾經無比真心地祝福着他們的未來，愉快地欣賞他們創造的這個世界的他，感到了一種類似于【背叛】的痛苦。

【既然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珍稀任何事物——那為什麼要裝作懂得了那些‘情感’的樣子呢？】

自己所有想當然的退讓和尊重都成了笑話。

不想要讓世界陷入毀滅的輪回，而一直裝作玩忽職守的青年。感到了無以倫比的憤怒。

【——正是因為我憧憬你，我才無法原諒。】

無法原諒得到了他沒有的一切，卻将這一切親手舍棄的那個——完美無缺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