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始至終，臉上都一直挂着微笑——遊刃有餘。就好像他很自信，他說出來的事情，一定會引起少女的【興趣】一樣，為了避免被周圍的其他人聽到……青年壓低了聲音。

“我是為了探明，即将在【古老地帶】開展的某個【拍賣會】上，出現的【魔女的遺物】是否是【真品】——才會從王國來到這裡的。”

==================================================

【魔女的遺物】。

聽到這個詞語。少女這下是真的徹底走不動道了。因為怕聽不清他接下來的話……甚至還老老實實坐了回來，非常認真地盯着這個銀發的青年。

“……你确定，拍賣會上真的會出現這種東西嗎？【魔女】……的存在，在王國不是不可以提到的禁忌嗎？”

“是啊。——所以他們對外宣傳的名字裡，沒有【魔女】兩個字。但是，拍賣的物品來自的地區卻暴露了最關鍵的信息。”

青年擡起手——指了指自己所在的位置。

“就是這個地方旁邊的無人區——古老地帶。在那裡，從王國附近最後僅存的【森林】裡，發掘出了大量的【藥水】和【破舊的卷軸】。”

“……！！！！！”

他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少女也不能再把這個青年說的事情随便一聽了之——差點要激動地拍桌站起來，但好歹記得自己好歹還是在【公共場所】的……少女捏緊拳頭把本來都半擡起來的上身又縮了回去，倚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強裝鎮定地咳了咳。

“……嗯咳。你這說的确實，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但光是這樣就說那是【魔女】的遺物，也太武斷了吧？”

本來這裡就是人魚一族古時的起源——而人魚本身聽說也是有神秘力量的強大族類。難道就不可能是她們留下來的，非要和魔女扯上關系麼？

“是啊。光就是這樣确實沒什麼說服力吧——但是。”

青年，慢悠悠地從他身上那身定制的禮服的袖口裡拿出來了……一瓶令少女眼睛發直的藥水。

“——我可是從某個，有内部渠道的商人手上提前拿到了哦。……這個，據說還隻是被發掘出來的藥水裡面，最不起眼的一個而已。”

他就好像覺得還不夠令她震驚一樣——青年摸着下巴，舉起那瓶紅色的藥水在少女面前有意無意地晃了晃。

“——不過啊、因為我也不太懂……說不定這個，其實也根本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吧？感覺或許隻是人類僞造的藥水，拿來作為噱頭的——要不我喝下去試試看，也能揭穿這個無趣的假貨吧？”

“你、你……！那個、可不是……！”

因為曾經露西亞說過，她很憧憬的某位古老的魔女做過的所有藥水——并且她給少女的藥，也大多是仿造這那位前輩做出來的、少女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這個、……你可别喝下去……！人類喝了這個、會、會變成……青蛙的。”

她的聲音越變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但還是完蛋了。

這樣，不隻是提示了他、【魔女的遺物】的事情是真的……更關鍵的，不是等于自暴了嗎？

可是，因為眼前這個好奇心和玩心太重的青年，他還真的要擰開瓶蓋去喝的樣子——看的少女急的還是想要提醒他。

開玩笑、要是他真的在這裡變成青蛙……！第一個被作為嫌疑人抓起來的、不還是自己嗎？！

——不過，少女的一番好意。大概似乎沒有白費。青年原本把玩着藥水的手頓住了，随後，一幅若有所思的樣子……緩緩把那瓶【危險的藥】收了起來。

“哎呀、本來隻是想随便和小姐你聊聊天玩一下的。但看起來……我好像是撞到大運了……你是真的，很了解這方面的事情呢。”

“……少說這種沒意義的廢話了。你——是需要一個能幫你鑒别這些東西【用途】的人，所以才會找上我吧。”

因為他說他是【學者】，再加上【調查】的目的。……少女多少也猜到了，他接下來會提出怎樣的提議了。

“正如你看到的，我現在很需要這些東西的補充。……如果事成以後，報酬合适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的。”

“看來小姐不隻是可愛，頭腦也很聰明呢——倒是省去了我不少麻煩了。”

因為是有求于她——青年從一開始就不吝惜于對她這些過度的溢美之詞。

看起來是終于【達成了目的】，名為【佩爾】的此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順着她的話往下說道：

“——對。我就是希望找到一個懂行的幫手，和我一起去探一探這個所謂的【拍賣會】……到底裡面有多少真材實貨，所以求助于小姐你的。事成之後，小姐你想要的，我都會全部交到你的手上。”

【……糟糕，真是無法令人拒絕……！】

首先是發色。然後又通過【忠告】來試探。最後再用那瓶藥水——這個學者。真是狡猾至極。一步步踏入對方這種【陷阱】的少女，雖然很想吐槽……但又不得不承認，他提出的建議确實很有吸引力。

“那什麼，我先問一句……你有錢嗎？買得起拍賣會那些東西嗎？”

“那當然。别看我這樣，我可是受雇于很有錢的雇主的——對。這倒是還涉及到我來這個地方的另一個目的了。不過這個和目前的事情沒關系，所以就暫且先對小姐你賣個關子吧。”

他笑着聳肩，攤開手——一幅故作深沉的樣子，雖說這家夥是學者，但因為他長得太過年輕……再加上已經知道他的目的。說實話，少女感覺，和他交流好像并沒有一開始想的那麼大壓力。

“你的意思難道是——隻要我幫你鑒别了是真貨，你就會買下那些，然後按照我的工作報酬，支付一部分給我？”

“嗯。因為我還要交差的，所以不能全部給你——但畢竟那個量據說還不少，按照五五分這樣，你應該還算可以接受吧？”

【平分……啊。】

說實話，因為錢不用她出，沒想到對方竟然願意直接把一半給她——本來以為撐死隻能最多拿到三分之一。比預想中要出手闊綽，對于這位富家少爺，少女的印象竟然稍微改觀了。

“——所以，你會支付報酬的證明……”

“這個。——啊對了。還有，你能和我一起去參加那個拍賣會，需要的邀請函……都在這裡了。”

這家夥還真是早有準備的樣子——從西裝裡側拿出兩個信封。他将其都推到了少女的面前。

“合約上我已經簽了名字，因為是我單方面的對你提供，你不需要對我做出任何承諾——不過，邀請函是要在進場的時候确認的，還是希望你能好好地告訴，我這個短暫的合作夥伴你的名字呢。”

她也沒拖拉，立刻拿起來——把那兩封文件都仔仔細細速讀了一遍。……竟然還真的是單向合同。第一次遇到這種純粹隻對自己有好處的事情，少女的内心更加嚴重地動搖了。

“……你就不怕我毀約嗎？”

“如果暴露身份，更困擾的是你不是我吧？——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到那一步。你就當做，是我想要盡可能地相信你吧，小姐。”

【……也是。因為如果他随便把我和魔女有關系的事情說出去，我和維薩斯他們要做的事情就做不成了。】

既然他想着是抓住自己這個把柄，作為一種無需紙面書寫的【約定】，少女也無話可說。至少這也表明這件事情自己确實背負了一定的風險，并非毫無代價。隻是，會收獲到的遠遠超過了代價本身……是個人都會心動啊。

又看了看另一封……字面意義更加顯而易見，精簡而華貴的邀請函。少女用沉思，作為最後的一點自我的心裡掙紮……最後。

【咔哒——！】

“……小姐？”

“你别急。……在這裡等我一下。”

突然站起身，少女跑到前台……然後拿着什麼東西跑了回來。青年定睛一看，她手上拿着的原來是一支筆。

“……這個，是我的名字。”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她簽字的速度也非常快。——隻一瞬間，青年就看到，少女在那封邀請函上，清秀而簡練的筆迹。

“【Venus】……這是你的名字嗎？”

“嗯。這樣，就算我們之間是在正式合作了吧？”

因為她還是留了個心眼的。所以寫的是這個世界也有的【英文字符】的名字。——不管怎樣，反正讀音确實是這個。

……隻不過，眼前的青年好像還有些意猶未盡一樣……念着那個名字，反複回味着。

“還真是巧合到不可思議。你應該不知道吧？在【古老的傳說裡】，聽說創造了海之一族的女神……她的名字，就是【維納斯】（Venus）呢。”

“……诶、诶？”

聽到對方口中說出，和被父母所起的一開始的名字一模一樣的發音的瞬間——比剛才被戳穿身份那時候還要更驚訝。本來都要跑去把借來的筆還回去的少女，差點沒站穩一個踉跄摔倒。

——而那個青年，看着她滿臉愕然的樣子……就像是，從一開始滿懷惡趣味地喊住她。就是為了欣賞她被她吓得一驚一乍的樣子一般。緩緩地說道：

“所以……我覺得這樣去稱呼你，會更有親切感呢。維納斯——接下來的拍賣會，還請多多關照了哦？”

=================================================================

“………………哈啊啊啊啊…………”

“……你是花了太多錢，現在在後悔嗎？”

幫着少女拎着她買回來的兩大袋子面包和甜點。為了等她買完東西，在長椅上睡着的萊希哈特被她喊醒來之後——一直到現在。少女已經是第三次歎氣了。他也終于忍不住又一次問道。

因為前兩次問她到底為什麼歎氣，又什麼都不說……完全不知道這家夥到底在面包店經曆了什麼，黑綠發的男人看着有點心不在焉的少女，這次直接試圖猜測原因。卻還是被搖了搖頭。

“不是。……這些沒花太多錢，打了折的……”

“那是店員為難你了？”

“……也不是。就是……”

因為感覺不跟他說也不好……但又在想是不是應該現在說。少女糾結了一下，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總覺得，我好像總是有點太容易相信他人了……”

“你才知道啊。笨女人——如果你不是這種性格，本大爺現在還會在這裡幫你拿東西？”

搞了半天，她說的原來就是這個事情啊？

——對于少女這種遲來的反省，萊希哈特眼角抽搐了一下。

“你是因為被推銷了一大堆，所以才會一口氣買這麼多吧？然後現在後悔自己太容易聽信其他人的話？真是的。”

稍微調整了一下——把原本兩隻手拎着的袋子都挪到一邊的手上。青年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身旁少女的頭發。

“笨蛋。你也沒必要節約，想買什麼就買啊？反正吃不完還有我們吃呢。——再說了，你容易信任其他存在這種事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如果她不是這種性格，維薩斯、自己、琉姆哈特、還包括萊茲哈特——他們所有人，也不會就這麼心甘情願留在這女人身邊吧。對于這種現狀，雖然嘴上不承認，但萊希哈特其實已經接受的差不多了。

“——就像那個機械人魚，她不得不服從命令讓你被那家夥帶走……但你也完全沒怪過她不是麼？因為你就是這樣，隻要你覺得，還可以相信的……還能被拉一把的家夥，你就會忍不住伸出手。”

因為這就是她……名為凡納思的少女的特性。一想到這樣的女人竟然是魔女，就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但畢竟她本質還是個人類，所以，萊希哈特心想，這女人終究還是很需要他們保護的嘛。

“——總之你不用擔心啦。就算是個會暈車，體質差，就連力量都用的差不多的笨女人，我們也肯定不會丢下你的。”

“……沒有意義的前綴詞也太多了吧你這小狗——是不是覺得皮癢了？”

“哇、你這女人——别亂來啊、這可是大街上！”

她壞笑着，憤憤地張開雙手——擺出一幅要撓他癢癢的樣子。被某隻狗靈活地左右躲開，邊走在回去的路上邊跟少女這樣打鬧着。

見她總算是恢複了原本精神的模樣，身為她【使魔】的青年也稍微松了口氣——真是的，比起愁眉苦臉的樣子，這女人本來就是笑起來才更可愛嘛。

就這樣，把這個話題岔過去——不隻是不明真相的萊希哈特，還包括完全沒想過，剛才那件事情到底其實是多麼【重要】的一個【起因】的她……都沒能預料到。

——在這個【古老地帶】，并非屬于某個國王的領地的地方……少女接下來會面對的，到底是多麼危險的……甚至比起俱舍領地那時的，還要更加【糟糕】的巨大的劫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