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珍珠被抓走了。

現在，在維薩斯一行人所住的旅店裡。看到萊茲哈特通過微縮成平闆大小的便攜版【香格裡拉】接收到的消息，少女緊咬下唇，臉色蒼白。

在【屏幕】上，顯示着為了掩護他們逃走，而主動留下來斷後，并在臨走前，緊急連上【香格裡拉】的線路，大約是為了讓少女不要為她太擔心吧。

紅衣人魚，留下了這麼一條訊息。

【我沒事。為了不暴露你們的位置，我現在不得不跟着她們一起走，抱歉，凡納思大人。】

大概是那些人讓她說出少女等人的位置，紅衣人魚絕口不言，所以才被作為人質帶走了吧。

看着屏幕上那短短的一句話，趴在少女肩上小小的萊茲哈特玩偶按了按額頭。

“那些家夥，大概是想拿她當誘餌，來引誘你去救她吧——這樣以來，那家夥也會一起落入她們的手裡。”

“珍珠……”

說到這裡，他和憂心忡忡的少女同時看向了現在……暫時由維薩斯提供了房間，躺在床上酣睡着的銀發少年。

“……他怎麼還沒醒啊。那個藥，藥效這麼強嗎……？”

“這種事情，如果連這裡最了解魔女的你都不清楚——那我們當然也不可能知道啊。”

想到這，萊茲哈特坐在少女肩膀上雙手環胸，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的樣子。

“話說回來，凡納思。”

“？”

“我要保持這個樣子到什麼時候啊？——現在這個情況，已經沒有必要了吧？”

本來就是為了方便帶他一起進入拍賣會會場，少女才用掉了最後一瓶變身藥，把原本比維薩斯還要個頭高大的萊茲哈特變成了這個樣子——卻好像根本沒派上用場。

“結果到現在，我也沒辦法确定這家夥到底是不是那章魚啊？——雖然看臉感覺有相似之處，但我以前就覺得王國裡的貴族在相貌上區分度不大，所以啊……”

“但我覺得你這樣更令人放心诶。還有，說什麼變成這樣就區分不出來了，難道萊茲哈特你是臉盲嗎……？”

按理來說，他都跟雷諾哈特私底下合作過這麼多次，也曾親自見過幾面……卻竟然會因為年齡變小而無法分辨，少女忍不住小聲吐槽着，卻被小玩偶生氣地扯了扯臉。

“——那是因為需要我去專門記住的家夥，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幾個！我可不想浪費寶貴的研究時間在無聊的人際關系上！”

“嗚哇哇好痛……！反正你就是沒把自己以外的存在放在心上嘛……！”

玩偶雖小，他的手勁卻不小——被捏臉的少女忍不住小聲哀嚎，伸出手把這就算身體變小了，脾氣卻還是一樣臭的紅色的家夥拎起來瞪着。

“那按照你這麼說，你不也一樣記不清楚我、維薩斯他們的樣子——”

“喂、我隻是說我不太會去在意——但也不可能是真的臉盲啊！我隻是無法把這個小不點的模樣和我認識的那隻章魚一臉惡心地陰笑的樣子聯系在一起而已！！”

感覺自己好像隐隐比鄙夷了作為正常人應有的記憶力——覺得這完全是誤解的萊茲哈特大聲辯解，“而且，我怎麼可能記不得。維薩斯那家夥，還有你，都是……”

本想說【都是不讓人省心的家夥】。但或許是因為他們争吵的聲音有點大——本來在床上沉睡着的銀發少年，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啊。萊茲哈特——你看！他醒了！”

“哈啊？認真的嗎……還真醒了。”

本來還在想她是不是在故意岔開話題——紅黑發的小人偶回頭一看，剛好對上一雙茫然的紫紅色眼睛。差點給萊茲哈特整不會了。

“你這家夥——”

“你……你們是誰？這裡是哪裡……？”

聽到少年還未到變聲期的稚嫩聲音發出的疑問，少女和肩膀上的小玩偶面面相觑。

“……诶？”

——同時意識到了一個非常不得了的【事實】。

“這家夥該不會……”

“——失憶了吧！！！”

================================================================

——總之。

在某個男孩醒來後，為了讨論後續該怎麼做，少女開始和身邊的男人們召開了緊急會議。

“……不隻是記憶，就連心智都一起倒退到十歲左右的年紀了嗎？”

“……是。我問他還記不得我還有拍賣會上的事情，但這孩子好像很怕生……”

本想讓他露個臉出來給其他人好好看看的，結果銀發的小少年隻是偷偷地用那雙相比他成年以後——看起來要更像小鹿一樣無害的紫紅色眼睛膽怯地看了一眼周圍那一圈都比他年長的多的成年男性，就再次害怕地縮回了少女身後。

“開什麼玩笑？如果他真的怕生，為什麼偏偏粘着你不放啊？”

怎麼想都覺得很不對勁，對不了解魔女的萊希哈特來說，他第一時間用來對比的，就是被少女用【魔女的變形藥】變小過的自己和那邊的萊茲哈特。

——不管是他們中的哪一邊，都沒有因為那個藥影響到記憶和心智。

所以對于眼前這個小鬼的【失憶】，某隻狗當然不信，想要伸出手，把那粘着少女的小不點從她身邊趕開——卻被靈巧地躲開。一大一小甚至在黑藍發少女的身邊整起了抓迷藏。

“等、等下……！你們兩個、再這麼繞下去我要先暈了……！”

被他們二人轉的不知道該看誰，少女手忙腳亂的伸手想要阻止，卻因為真的眼花了差點沒站穩——

“——！”

“喂、笨女人，小心點啊！”

在她差點一屁股坐地上之前，萊希哈特及時拉住了她——同時幫着少女穩住身體的，還有本來在躲躲藏藏的銀發少年……姑且還是用【佩爾】這個名字來稱呼他吧，也用比起成年後要小得多的手，扶住了少女的腰。

“啊、……啊抱歉。我的平衡性一直不是太好很容易平地摔……總之、謝謝？”

結果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們兩個就不鬧了——反而很默契地圍在了她的身邊。

有點搞不懂這兩個人剛才是因為什麼在那裡玩【你追我躲】的遊戲了。

想着總不能讓小孩子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趕緊就着萊希哈特的手重新直起身，少女歪了歪頭，看向了自己身旁，原本自己還需要仰視，現在卻比她還矮了一個頭的男孩。

“——那個，你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

“……。”

少年隻是沉默地看着她——好像是猶豫了一下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叫……佩爾。”

“啊。果然這就是你的名字嗎。”

該說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呢……總之聽到這個名字，她也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感到不可思議——畢竟那家夥竟然真的沒騙自己什麼的。少女猶豫了一下試着伸出手，安撫般地摸了摸這孩子柔軟的銀發。

“……抱歉，萊希醬他、啊，就是我身邊這位，他是把你當成我們本來以為的另一個人了，才會想要仔細看你的樣子的。”

雖說萊希哈特也沒見過某隻章魚本人的樣子——但就獸人的敏銳直覺來說，如果對方的話語，或者表現中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他會很容易一眼就看出來。

故而——在少女試圖和眼前這孩子親切交流的時候，旁邊黑綠發的男人也一直在皺着眉頭仔細盯着他。

但是，這孩子……

“——他看起來，并不像是說謊的對吧，萊希醬？”

正如少女向來很準的女人的第六感一樣——在旁邊苦着一張臉發愁，好像是很難接受【親眼所見的現實】的某隻小狗，也頭疼地抓了抓頭發。

“……搞什麼啊、這家夥，他真的是這麼個名字嗎？？那就是說成年以後的他其實也沒有說謊？？”

“——倒也未必呢。”

在旁邊一直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安靜地觀察着他們的琉姆哈特說出了他的看法。

“因為，雖然小孩子很難不留痕迹的說謊……這也不意味着，成年的他沒有另外的名字吧？”

“成年以後——？”

“按照我所知的海之王國的傳統，一般這個年紀的孩子，其名都會由其母親贈與……換句話說，這是類似于【乳名】一類的名字。”

“……！”

一針見血的說出了他們之前沒考慮過的【盲區】。

黑金發的男人微微垂下頭，和那邊也正好因為他的話語，有些【驚訝】地看向了他這邊的銀發男孩。

“你現在，是還沒有得到【賜名】的年紀吧？——所以，你成長以後會叫什麼名字，會以怎樣的身份存在，既然你失憶了，那說不出那個名字也很正常。”

“…………我，成長以後？”

小聲地重複了一遍眼前這個男人的話。但似乎并無任何頭緒——或許是因為琉姆哈特不像萊希哈特看起來那麼兇狠，小少年用毫無陰霾的紫紅色的眼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抓着衣角的少女。

“……長大以後的我……是、什麼樣的呢？”

沒想到他居然還認真地考慮了起來。看着表情好像很憂郁的銀發小男孩——總覺得，确實無法把這麼無害又可愛的孩子和自己見到的那個【狡猾】的成年學者聯系起來，少女也愣愣的眨了眨眼睛。

“我……我也不太清楚，因為我也沒認識你多久……”

“——傲慢自大，性格惡劣。用這些詞來形容那個家夥，我覺得都算是很收斂的了。”

在另一邊，被自家保姆……咳。是被獨角獸非常認真穩妥地擡着放在手心裡的某個紅色玩偶，發表了他對【某人】比其他人都要更親身體會到的【理解】。

“對人類的态度就不說了。維薩斯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但那家夥，他一直有在試探我的力量。”

談到這件事情，萊茲哈特忍不住啧了一聲。就算是Q版也隐藏不住的臭着一張臉。

“如果我有任何放松警惕的想法，又或者是我想要和那家夥成為敵人的話——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先下手為強吧。”

“……感覺你們兩個完全是半斤八兩……”

少女小聲吐槽着，又看了看還是一臉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的茫然小男孩——歎氣。

“——所以說，到底該怎麼辦……？”

如果他還是原來那個樣子——成年後的模樣。那她當然要立刻帶着他，一起沖到那些人魚的領地去把珍珠換回來……但看着現在滿臉無辜的小男孩的模樣，少女苦惱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是吃了藥才變成這樣，他的心智也是貨真價實的十歲。這一點是不會錯的。因為，魔女的藥就是能做到這種和奇迹沒什麼兩樣的事情。】

而讓她去為難一個十歲的小孩……就算他真的，是那不可能中微小的一絲可能——是雷諾哈特本人。少女也自認做不到。

因為想不明白，崩潰地抱起了頭抓着頭發。少女開始哀嚎：

“……受不了了，誰來給我一拳，把我這聖母病給打醒……”

“你在說什麼啊笨女人？這種事情做不到是很正常的吧？？”

敲了她腦袋一下，旁邊的某隻狗雖然心情也極度不好，但也忍不住說道：

“就算要去救人，也沒有把這種年紀的小鬼頭推入陷阱的道理——這種事情，隻要是有點良知的存在都會這麼想吧？這怎麼會是你的錯？”